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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燃看了他一眼,一下子沒跳躍過來。 “周野?!鄙酆鈦G下十塊錢網費,“你這么三媒六聘娶來的,不介紹一下你覺得合適嗎?” “一定?!迸崛颊f。 周野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快凌晨三點。 他一人坐三流大廳的沙發里,邊上擺著貝斯架子鼓。畫布裹了大半的墻,還有很多大面積的涂鴉。吧臺開了盞燈,外邊兒酒吧的喧囂聲像是加了音效。 周野腦子里其實挺亂。每年這個時候都挺亂。 雜七雜八的,什么都有。 但都架不住細想——或者說他壓根不敢想。 有些事就這樣。你擺脫不了它,你抗拒不了它,你掙脫不了它,你回憶起它就難受。但你忘不了它。 那些細節只會在刻意的遺忘里越發鮮明。 周野的手機一直沒停過。因為他,因為他哥,大過年總有人上趕著送錢。 但他都沒理。只是關了靜音。 又過了一會兒,周野打開手機,逐條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信息。刪到一半的時候他看見了裴燃發來的微信。 當時只是隨手一加,沒備注,但這個ID他還是沒忘。 挺簡單的。簡單又特別。 像裴燃這個人。 R: 周老板,以后我疼你。 這小孩兒還挺大言不慚。 周野笑了笑,回了句謝,然后錯開這條接著刪。完了之后他把手機放在臺面上,開了瓶酒喝了一口。 沒過兩秒屏幕又亮了。 ——R:看外面。 周野愣了一下,酒就喝了一口也沒管,站起來往外看。 沒人。 或者說人挺多,沒那個人。 周野站著看了一會兒,干脆關了燈往外走。從四點到現在,他就坐在那兒沒怎么動。 他習慣用這半天時間來反思過去的每一天。 鎖門,拉簾,彎腰把酒往雪里倒干凈了瓶子放門邊。 收垃圾的人六點會來,不耽誤事,也糟蹋不了門面。 “別看地了周老板?!迸崛嫉穆曇魪倪吷蟼鱽?。他坐在三流跟隔壁酒吧的小巷口,大幾千的外套墊在下面當報紙,“看看我唄?!?/br> 周野也就真那么看著他。 雪下了又停,風剛剛吹了今晚上的最后一輪。邊上酒吧的駐場歌手還在撕心裂肺地唱,這邊兒的空氣卻挺安靜。 兩個人就這么看著,沒出聲,也沒挪開眼。 仰了一會兒脖子,裴燃覺得有點酸,估計是打游戲打的。 “拉我一把行嗎?!迸崛紱_周野笑,“坐了一會兒,腳麻?!?/br> 周野伸手,拉住了裴燃以后開始用力:“為什么不進來?” “你說的,明天不營業。我說的,后天見?!迸崛颊酒饋淼臅r候沒站穩,往前走了兩步,跟周野的距離有點近,“鑒于我還沒成這兒的老板家屬,我來那會兒的時間還沒過零點,我覺得進去不合適?!?/br> 沒過零點,那就是在外邊兒等了兩個多小時。 或者三個多。 周野看著沒什么特別的反應,說了聲:“沒不合適?!?/br> 然后他又添了句:“還是早點回家,我這兒一時半會還不會倒閉?!?/br> 裴燃樂了。 他就覺得他周老板怎么這么可愛。 “也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去嗎?”裴燃問,“你喝了酒不方便開車?!?/br> “不麻煩?!敝芤罢f,“你早點回就行?!?/br> “行?!迸崛夹α诵?,“那陪我走路口唄,我車在那兒?!?/br> 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走路大概五分鐘。路上一直挺安靜,裴燃站在周野右邊跟他平行。 路燈在右邊兒,照得影子往左斜。本來周野要高裴燃一些,這時候的影子倒一樣長。 裴燃說了聲等等,周野也就停了下來看他。 “你看影子?!迸崛嫉皖^指了指地。他不低頭還好,一低頭又矮了一截,裴燃只好抬起頭側過臉看周野,“算了,你自己看,咱倆影子一樣齊?!?/br> 周野不是很懂他停下來專門說這一茬的點,但還是低下頭,順手按著裴燃的后腦讓他也低頭。 “這樣還是一樣齊?!敝芤暗纳ひ羧谶M夜色里,在喧囂里卻很鮮明。 裴燃安靜了一會兒,半晌才開口。 “從十六歲開始就沒人按過我的頭了?!迸崛嫉穆曇羝鋵嵠?,在身邊講話會很好聽,“周野,這是我成年了之后,第一次為了人低頭?!?/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第7章 說這話的時候,裴燃沒抬頭。 他一直低著,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眼神有點沒著落。 沾了雪水的外套拎在手上,身上很薄一件灰色連帽衫,挺隨便的打扮。 但周野就挺喜歡看。 過了兩秒,裴燃把帽子戴上了沖周野笑了笑:“路口這兒停吧,我看你打車回去了再走?!?/br> “不用?!敝芤皳u了搖頭,“我馬上回。你穿得薄,凍不了?!?/br> “我十來歲沒簽公司那會兒穿得比現在還薄,冬天拍大敞著襯衣當板也不是沒干過?!迸崛紵o所謂地笑笑,用手蹭了一下周野的脖子,“是不是挺暖?!?/br> 是挺暖。 像一捧火。 周野沒再說什么。城南西路這個點兒打車很容易,多的是排成一列的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