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難為_分節閱讀_123
三公主與明艷年紀相近,駙馬乃永安公府嫡孫溫長楓。 太子宣召,溫長楓草草換了衣裳整理形容便趕緊進了宮。 明湛閑來無事,正半躺在榻上看吏部送來的官員履歷卷宗,自從開調西北軍,約摸一個多月了,應該快到江南了吧。何玉進來回稟:三駙馬求見。 溫長楓也就二十出頭兒,眉目清秀,很鄭重的行了禮。 明湛擱下卷宗,略抬手,笑道,“都不是外人,三姐夫不必多禮。搬個座兒來?!焙笠痪涫欠愿篮斡竦?。 一時,小太監搬來錦凳,溫長楓謝座,方坐了。眼觀鼻,鼻觀心,并不敢亂看。 “是這樣,聽說三皇姐府傳了兩次太醫,想來皇姐身子略有不適,”小太監們端了茶來,明湛握在手里呷一口,笑道,“正好以往家宴,也未與三姐夫怎么說過話。親戚之間就是這樣,走動起來方顯親熱。問太醫也能問個究竟,不過,有姐夫在,我何必要去問外人呢?!?/br> 溫長楓規矩是極好的,此時,明湛一提話茬,美玉一般的臉卻漸漸脹紅了,羞慚道,“回殿下的話,實不相瞞,微臣也聽說了公主玉體不適的消息。幾番上門,都被公主府的女官攔了下來。微臣沒辦法,想找給公主殿下看病的御醫問一問,因事關公主,御醫也不敢吐口。微臣實在無能?!痹挼阶詈?,很有幾分郁色。 明湛聽的稀罕,不解的問,“你不住在公主府么?你是公主的丈夫,女官焉能攔你?” 溫長楓微訝,覺得太子殿下竟不懂這個規制,忙跟太子解釋道,“殿下,公主是君,微臣平日里住在家里,公主有宣召,方去給公主請安。若公主沒有宣召,微臣是不能去的?!?/br> 明湛仔細打量著溫長楓,見他年紀輕輕,眉心卻有幾分褶皺,似常年蓄著幾分心事。御醫雖然嘴馬要嚴實,不過溫長楓是駙馬,打聽公主的病情并不為過,那御醫因何不肯透露給他呢?這其中必有緣故的。 按下好奇心,明湛隨意的開口,“這樣啊,正好我今日無事,你同我一道去公主府瞧瞧皇姐吧?!?/br> 溫長楓大喜,“微臣謝殿下,微臣遵命?!?/br> 明湛向來是說去就去的,換了身常服,帶上二十幾個侍衛,備了輛普通的馬車,攜溫長楓一道坐在了車里。路上無聊,便細細的問了溫長楓家中幾個兄弟姐妹,然后如今在朝中為何官職。 溫長楓忍住心中的激動,條理分明一一答了。 “我看姐夫一直在帝都,明年我要用人,只是要遠下江南,怕是有些辛苦……” 明湛話還沒說完,溫長楓已經在車廂里跪了下去,激動的說,“殿下但有差譴,微臣萬死不辭?!?/br> 明湛一扶溫長楓的肩膀,后者順勢起身,眼圈兒微紅,臉上有十分感激。明湛靠著馬車里的榻板,漫聲道,“我喜歡聽到真話,也不喜歡去猜別人的心,盡管我都能猜到八九不離十?,F在朝廷都知道我要動江南,我需要忠誠的人,笨一點兒沒關系,當差時間短也沒關系,年輕也無妨,這些都可以學。如果良心壞了,那就不成了。所以,我希望用自己人?!彼X得溫長楓可用沒別的原因,公主府陳腐的規制明湛早一清二楚:駙馬只有在公主宣召時才能與公主親近一二,而公主的宣召要得到王府女官的允準;駙馬甚至要賄賂公主府的女官才能見公主一面兒,這是什么狗屁規矩。只是當明湛問別的公主的時候,一概都是好,駙馬的回答也是如此,倒是這個溫長楓說出一二艱難之處。當所有人都說“是”的時候,有人能站出來說聲“不”,十分難得。 “是,臣定當竭盡所能,為殿下盡忠?!睖亻L楓又要跪一跪表忠心,被明湛攔了,溫聲道,“姐夫不是外人,記在心里就是了?!?/br> 兩人有問有答,有說有笑,并不覺時間難挨。 公主府的地段兒都是極好的,溫長楓按明湛的吩咐,先上前叫門,給門房塞了角銀子,那門房才懶懶的將明湛溫長楓等人安置在茶房,自己跑進去通傳。 在門房坐等了約半盞茶的時間,方有小廝出來領他們去二門,明湛只命黎冰相隨,余人在外等侯。到二門,又有個穿金戴銀的婆子在前引路,三人到了一處小廳,里面坐著個慈眉善目的婦人。 這婦人不過四旬,皮膚白皙透光,烏鴉鴉的頭發盤的緊實發亮,插戴著一二首飾,俱是精美雅致之物,一身貢鍛的小毛褂子,下面是湖藍繡富貴花開的馬面裙,通身上下帶足了富貴氣息。那婦人正在捧著茶碗喝茶,見了溫長楓并不起身,只勾起唇來,淡淡的敷衍一笑,聲音也帶了漫不經心的調子,“駙馬爺來了,今兒真不巧,公主剛喝了藥睡下,勞駙馬爺白跑了一遭?!?/br> 溫長楓還是有幾分機變,如今有明湛做后盾,頗有幾分膽量,笑道,“嬤嬤,這是我姑家表弟,自幼跟著張神醫學醫,醫術極是了得。公主玉體久不見好轉,不如讓我這表弟瞧瞧,換副方子,興許公主能快些痊愈?!?/br> 明湛聽溫長楓給這嬤嬤挖坑,心里有幾分暗笑,看來溫駙馬沒少受這嬤嬤的惡氣,逮著機會把人往死里坑。 這嬤嬤原本最慈善不過一副眉眼,聞言瞬時不悅,眉眼一吊,煞出幾分厲害,隨手將茶盞放在一畔的案幾上,興許手勁兒有些大,那杯盞啪的一聲輕響,濺出幾滴茶水,嬤嬤口氣甚是不悅,“駙馬這是什么話?老身一輩子在宮里,什么沒見過,再沒聽說什么神醫能比宮里的太醫好!公主千金玉體,豈是什么草野的蒙古大夫能輕易給瞧病的,駙馬也是出身世家,怎么連這等規矩都不懂!” 溫長楓嚅嚅不敢言,縮手縮腳露了怯。嬤嬤眼風掃過,方覺得氣順了幾分。 明湛從容上前,笑道,“表哥念書念逾了的人,又著急公主的病情,嬤嬤不要與表哥記較。頭一遭見嬤嬤,家母聽說表兄尚了公主,在家念足了四十九天的佛經,直說表哥福氣好?!泵髡坎恢圹E的往這嬤嬤手里一送,嬤嬤低頭瞧了,凌厲的眉眼瞬間復位,又恢復了和煦恬淡,整個身體輕松的靠著軟榻,和悅的笑著, “公主有恙,駙馬不急誰急呢,駙馬爺的心哪,公主一清二楚。這樣,駙馬特意請了神醫來,又是表親,不算外人,我進去瞧瞧,若公主醒了,就請神醫進去給公主請個脈吧。不瞞你們,這些個太醫啊,傳一回說些車轆轤話,再傳一回,又是那些老話。只是公主總不見好,真是愁煞老身了?!?/br> 明湛客氣一笑,“有勞嬤嬤了?!?/br> 那嬤嬤一走,溫長楓臉色非常尷尬。 明湛找了把椅子坐了,給溫長楓使了個眼色,溫長楓也坐了。 這次等的并不久,便有穿戴體面的侍女出來請溫長楓與明湛過去相見。那侍女對溫長楓福了福,正待說話,眼風掃過明湛,忽而臉色劇變。 琳瑯本是三公主身邊的大宮女,時常跟著三公主進宮的,有幸見過明湛,忽然見了太子殿下微服在此,險些驚嚇的暈過去。明湛將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琳瑯暗暗深呼吸幾次,方戰戰兢兢的引著三位去了。 到了公主居住的內室,外面一位青綢衫子的嬤嬤不悅,老辣的眼睛落在黎冰身上,責問琳瑯,“怎么下人也跟著進來了?” 琳瑯驚色未褪,小聲道,“命他在外侯著就是了?!?/br> 三公主其實不是什么大病,前兒晚上吃過飯受了涼,胃口始終不好受,皇室貴女,便宣了太醫。其實還有一點心事,她已經整整三個月沒見到駙馬了,溫長楓雖出身國公府,不過,他家里繼母當家,上頭幾房叔叔,下頭十幾口堂的親的嫡的庶的弟妹,手頭兒并不很寬裕,實在沒有多余的銀子打點公主府的嬤嬤。 三公主正懨懨的臥在榻上看書,漢白玉的香薰里燃著怡人的百合香,聽到淺淺的腳步聲,三公主連忙放下書卷,一雙美目遙望著門口,帶了幾分羞又帶了幾分喜。當那雙眼睛從溫長楓滑至明湛時,雖免不了吃驚,三公主還是表現出了良好的皇室貴女的素質,優雅的一掀腰間的毯子,連忙起身,嬤嬤皺眉相攔,“殿下,請注意儀態,縱使思念駙馬,也該駙馬先給殿下請安才是?!?/br> “快閉嘴吧?!比髂橆a微紅,斥嬤嬤一句,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軟鞋,明湛已先道,“三jiejie不必多禮,我閑來無事,聽說jiejie身上不大好,與三姐夫一道過來瞧瞧jiejie。沒擾了jiejie養病吧?!?/br> 三公主笑著請明湛上座,溫柔道,“只是這幾日胃口不大好,并沒有大礙,讓太子擔心了?!泵膛蟛?,期間還抽出幾個眼神兒迅速含蓄的瞟向溫長楓。 溫長楓笑道,“殿下,微臣陪著太子從宮里出來,殿下還未用過午膳呢?!币痪湓挶泔@出了溫長楓的機伶。 三公主見明湛并未有推辭之意,臉上更加歡喜,忙不迭的吩咐,“收拾一桌上好的席面兒出來,還有,上次父皇賞的屠蘇酒,要燙的熱熱的。讓小廚房先上些點心,”笑對明湛道,“雖然粗陋些,也請太子嘗嘗我府里的東西?!?/br> “三jiejie一說,我還真有些餓了?!泵髡繏吡藙倓偼L八面、如今威風掃地的嬤嬤一眼,淡淡地,“先關起來?!?/br> 那婦人頓時委頓在地,還要哭求什么,已被黎冰單手缷了下巴,嗚咽著說不出話,倒流出許多口水,眼睛通紅面帶祈求的望著三公主。三公主別開臉去,并不說話,婦人便被迅速拖走。 三公主眼圈兒微紅,揮揮手,示意侍女們退下,方強笑道,“李嬤嬤定是不認得太子,又索要銀錢了吧?” 明湛并未說話,三公主掉下淚來,羞愧道,“說來真是難以啟齒,我說起來也是金枝玉葉,出嫁后有府第有陪嫁。只是朝廷規矩,駙馬自住家里,非公主宣召不得覲見。李氏是我的奶嬤嬤,公主宣召是要奶嬤嬤同意才成的,故此,每每都要她點頭方見得到駙馬。人皆有貪心,每每我賞賜了,駙馬那里還要打賞,一個月能見一面兒就是好的?!?/br> “三jiejie怎么不與父皇說呢?” “這種事,女兒家怎么好說。再說,哪一個公主都是這樣過日子。貿然開口,得罪了奶嬤嬤不說,若因此引來宗人府的訓斥,這輩子就不必見人了?!比髂樕椅⒓t,眼中還帶著淚,細聲細氣道,“太子,您不是外人,我求您,這次既然給您遇著了,索性就幫我打發了李氏吧?!钡乳e人為了面子也不會發落自己的奶嬤嬤,李氏這樣跋扈,三公主在心里早萬分厭棄了她,自然不愿放過這等良機,索性出言相求。 “小事一樁?!泵髡繙匮缘?,“規矩也是人定的,索性將這些規矩廢除,便讓駙馬搬到公主府吧,正常夫妻哪里有長久分居的。jiejie們是女人,臉皮兒薄是有的,我去跟父皇說。父皇向來疼愛公主,定無有不允的?!?/br> 三公主聽明湛這話,顧不得臉面羞怯,感激道,“若真能如此,就是公主們的福氣了?!?/br> 溫長楓趁機給公主遞了塊兒帕子擦眼淚,三公主柔美的臉上便透出幾分嫣然之色來。明湛暗嘆,總的來說,這家伙還是十分有眼力介兒的。 話說,平白無故的,明湛怎么會突然想起給公主們改善婚姻環境呢。 宗室是個很特殊的群體,如今皇子一個全無,福親王一門絕嗣,朝中有個慎親王,是先帝的皇弟,德高望重。其余再有血緣就遠了,過了三代,王爵不復存在,降為普通宗室。 那么公主們就成為了宗室的主要代表,公主降于豪門,所代表的往往并不只是公主府的勢力。明湛被立為儲君,他又非鳳景乾的親子,自然要向公主們示好。他早早研究過公主的處境,對于駙馬這樣憋屈的存在表示不可思議。 怪道等閑人家寧愿娶郡主也不愿尚公主呢,太憋屈了。在父權社會里,駙馬真是一個無比悲催的特殊群體,種種憋屈,比之等閑人家的小妾都有尚且不如之處。 明湛一直在等一個契機,好好兒的屁事兒沒有,這種制度大家適應的很好,這樣的話,他出頭做什么?太閑了,找抽么?而今,溫長楓終于送來了這個可以施恩的契機。 明湛怎能放棄,不然以他無利不早起的性子,焉何隨溫長楓親往公主府呢?又焉何要為三公主出這個頭兒呢? 不過,明湛算盤雖打的精,卻沒料到,因自己的舉動,引來了一場長達數月的禮儀之爭。 其實,在后代史學家的研究中,他們都會發現這樣一個事實:武帝對于女人有一種天性中的同情,在那個年代,他提高了婦女的地位,解放了婦人種種約束的桎梏。甚至有人說,武皇帝真是當之無愧的“婦女之友”。 當然,或許就是因為武皇帝對于女子特殊的寬容與信任,以至于武皇帝在位期間,多次與文睿太后商議國事。這也間接導致了文睿太后在武帝退位后大權獨掌,哪怕文帝皆不能抗衡。 176、番外皇帝難為之十二 明湛在三公主府用了午膳,又說笑了會兒,便起身告辭坐車回宮,并未要溫長楓相隨。開玩笑,小兩口這日子過的也就比天上的牛郎織女略強一些:人家是一年見一面兒,他們是一月見一面兒。明湛向來善解人意,怎忍耽擱這對小鴛鴦金子一樣寶貴的戀愛時間哪。 回到行宮,他先去泡了個溫泉。 明湛生來就愛享受,人家也會享受,天一冷就攛掇著鳳景乾來行宮,然后,他占了二號池,又寬大又舒坦,每天一泡,把身上那張皮子泡的溜光水滑,再加上他滋補有道,臉梢泛圓,白里透紅,穿上一身精工細做的大毛衣裳,真叫一個滋潤富貴。 連鳳景乾偶爾都忍不住捏捏明湛的臉,那手感真叫一個妙啊??上液煤玫暮⒆?,竟然便宜了那個妖孽,鳳景乾每每想起明湛對阮鴻飛那死皮賴臉的喜歡,都想噴血。 不爭氣的東西,手上用力狠擰一把,明湛叫痛,“摸摸就行了,把我擰的破了相,我家小飛飛不定多心疼呢?!?/br> 鳳景乾心理素質好,早習慣了明湛這種惡心rou麻的稱呼,拉他在身邊兒坐下,轉而問,“三公主怎么樣了?” “沒什么大礙,我們一道用的午膳,我看三jiejie心情好,吃了一碗飯。聽說以前都只吃半碗的。興許是我們去了,人多,她胃口就好?!泵髡繋Я藥追謶嵖?,“只是公主府的女官架子很大,對駙馬說話都用訓示的口氣,要見三jiejie,還得塞紅包。什么狗屁老娘們兒,裝B貨……” 鳳景乾斥道,“你是不是欠掌嘴,這是太子該說的話嗎?” “我就跟你說?!泵髡亢吆邇陕?,“在外頭我還是很斯文的。我聽說三jiejie跟駙馬一月也就見一兩次面兒,您說,夫妻哪有這樣子的。大jiejie年紀跟三jiejie差不多,倆人一前一后成婚,都是在同一年?,F在大jiejie已經兩兒一女了,三jiejie還沒動靜兒。您這準外公也不著急?” “行了,有話直說,在我跟前兒還拐彎抹角?”敲明湛大頭一記。 “我是覺得公主們這樣太委屈了。像大jiejie,她雖然只是個郡主,可在永安侯府里說句話也是管用的,那還是在婆家。如今三jiejie在自己的公主府里說句話,都要奶嬤嬤點頭才行?!泵髡亢鋈幌氲健都t樓》里賈母對奶娘的評價,真是一針見血,明湛道,“大約這些奶嬤嬤們是覺得奶大的公主,一個個的勞苦功高,奴大欺主了。公主不同于皇子,女兒家本就嬌貴,臉皮兒也薄,心地也軟,父皇,要我說,公主駙馬本是夫妻,斷沒有分成兩處兒居住的道理。還有,那什么宣召的事兒,差不多就免了吧。這宣召,是富裕了奶嬤嬤,委屈了公主、駙馬,實在有些不人道?!?/br> 鳳景南耐心的聽明湛說完,嘆道,“你知道太宗時嘉善公主的事么?” “嘉善公主?”明湛隱約記得這個名子,卻又記不太清了,史冊中除非是極特別出眾或者是引發歷史事件的公主,否則鮮少有詳細記載的。 “嘉善公主是太祖皇帝的小女兒,被太宗皇帝許配給了陳國公家的嫡長子。那時,公主并未單獨開府,都是住在駙馬家里?!兵P景乾將一段往事徐徐道來, “嘉善公主生性柔弱溫順,非常賢淑,她兩年沒有身孕,陳駙馬便納了一房妾室。后來,這房妾室產下一子,卻妄想記到嘉善公主名下,嘉善公主自是不肯的,她還年輕,以后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焉能讓妾生子占了國公府嫡長孫的名份?后來,嘉善公主果然有了身孕,不料被這名妾室心腸歹毒,竟然在公主的飲食中下了藥,最終嘉善公主流產身亡?!?/br> “公主的侍女偷跑出陳國公府,到宗人府申冤,太宗皇帝聽聞后大怒,派大理寺追查嘉善公主的死因,后來,陳國公府滿門抄斬?!兵P景乾看向明湛道,“太宗皇帝說,公主為君、駙馬為臣,君臣尊卑,必要分明。太宗皇帝也是有女兒的,自此便開了公主賜府、駙馬待召的先例?!?/br> “這,這也有點兒矯枉過正了吧?”明湛道,“陳國公那一家子是不是缺心眼兒哪?”連公主都敢害,腦袋有病吧?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公主的地位自然尊崇,若是嫁到駙馬家里去,面對的困境就如同你剛被立為太子時相仿,大臣們面兒上恭恭敬敬,其實還是要試一試水深水淺,你有本事能降伏他們,則他們臣服;若你是個草包,那就有好戲看了。公主到了婆家,那一府的下人婆子,并不好相與。如同嘉善公主,身邊也有忠心的侍女,可最終為人所乘丟了性命?!兵P景乾道,“與其說公主們幸不幸福,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不然,縱使將陳國公府滿門抄斬又如何,嘉善公主也不能死而復生?!?/br> 明湛向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他聽鳳景乾說完古道完今,仍在堅持爭取,“父皇,我覺得可以綜合考慮一下,公主與駙馬雖有君臣名份,說到底還是夫妻。嘉善公主那是個例外,我們翻翻史書,像陳國公府這樣愚蠢的家伙也是少之又少的,我們也不能因為一塊臭rou就壞了滿鍋湯啊。正因為面對的是公主,我們應當更加謹慎。太宗皇帝可能是氣昏了頭,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實際上,就在帝都,我看福昌姑媽與敬敏姑媽都過的還可以?!?/br> “福昌是自己有手段,她的奶嬤嬤早早的收拾包袱回了老家。后來朕登基,她在朕跟前兒求了恩典,將公主府換到了北昌侯府隔壁,兩家府第只隔一堵墻,中間開扇門就是了。敬敏身份擺著,沒人敢拿捏她,她的公主府就在魏國公府對面,抬腿串個門兒。泰陽皇妹少在宗室里露面兒,皆因當年杖責乳母一事受到襄儀姑媽的責斥?!敝皇?,帝都好地段兒幾乎都被人占滿了,縱然是皇帝,也不好為了把女兒安排在駙馬隔壁,就把駙馬家的隔壁強行清空吧,因為基本上,權貴的隔壁還是權貴?;始倚惺?,也不好太過霸道的,鳳景乾道,“說起來也是一團亂麻,襄儀姑媽是先帝的胞姐,駙馬曾為救駕身亡,先帝深覺對不住襄儀姑媽,原本想在駙馬族內過繼一子給襄儀姑媽為嗣,襄儀姑媽說不忍生離人家母子,便未應允。后來,先帝將襄儀姑媽的女兒封為安悅郡主,喜愛有加。襄儀姑媽行事端正公允,在宗室中說話很份量,不過年紀大了,近來篤信佛祖,去年到五臺山禮佛,還沒回來?!?/br> “我在帝都也沒見過這位姑奶奶???”明湛在帝都不是住了一年兩年。 鳳景乾笑,“你雖在帝都住的時久,襄儀姑媽卻不大出來的。再說了,襄儀姑媽當年與方皇后就不和,對你母親也意態平平。她脾氣很固執,當年其實她想把安悅郡主許配給你父王,不過,方皇后力推永寧侯府,最后先帝還是賜婚永寧侯府。因這個,襄儀姑媽連先帝都沒個好臉色。她是先帝的jiejie,縱使拿出一二臉色來,先帝也只有忍了。襄儀姑媽行事講究規矩,為人方正,她比慎王叔都要年長,是宗室里輩份最高之人。就是朕,也要理讓她三分?!?/br> “襄儀姑奶奶只有安悅郡主一個女兒,焉何要許給父王呢?不說別的,日后遠在云南,見一面兒都不方便?!泵髡坎唤獾膯?。 鳳景乾露出一抹古怪的笑,“襄儀姑媽倒舍不得,只是安悅郡主幼時常常進宮,早就對你父王有情意,那會兒是死活要嫁給景南的。襄儀姑媽就這么一個女兒,女兒要死要活,自然想遂了女兒的心意?!?/br> “天下女人的眼睛莫不是瞎的?我父王除了相貌不差,脾氣一塌糊涂?!泵髡窟駠u,“沒想到他年輕時還是香餑餑啊?!?/br> 鳳景乾壞笑,“香的很?!?/br> “要不說頭發長見識短呢?!甭犃锁P景乾的描述,基本上明湛對襄儀大長公主的性格有了幾分把握,又問,“安悅郡主是不是嫁入定安侯府了?我記得好像有一年的探花兒是出自定安侯府吧?” “記性不錯?!兵P景乾笑,“鄭開浚才學教養皆不錯?!?/br> “你要想動一動公主府的陳規,先得說服朝臣與宗人府,慎王叔向來是好說話的,只是襄儀姑媽平日里最看重規矩,她又年高德韶,等閑頂撞幾句,其實拿她真沒辦法?!兵P景乾為明湛分析,明湛接口,“是啊,何況我母親還是她閨女的情敵呢?!?/br> “在襄儀姑媽面前,你可別提這事兒。過去多年了,她一個老太太,說起來,當年太子被廢,還是襄儀姑媽為朕在先帝面前進言,她是先帝的jiejie,與先帝感情很好,她說的話,先帝也聽得進去。朕能立儲,襄儀姑媽功不可沒?!兵P景乾對這個姑媽的感情絕比他那皇帝爹要深厚的多,“她在宗室中向來不偏不倚,說話公道,朕是極敬重她的?!?/br> “知道了,我會好生勸說襄儀姑奶奶的?!泵髡康乃季w漸漸偏離正軌,嘀咕道,“也不知道我家小飛飛現在做什么呢?” 太子殿下的小飛飛正在與人圍著熱騰騰的黃魚鍋吃酒。 黃魚鍋的熱氣熏騰中,馬維的臉色極難看,當然,誰與朝廷欽犯吃酒,那臉色都好看不了。關鍵是,這名欽犯與他還是發小兒。前些日子他爹奉命回帝都幫著逮欽犯,是星點兒沒幫上忙,讓欽犯大搖大擺的逃出帝都。 皇家人心眼兒賊多,他們家與欽犯先前有些交情,不知道皇室有沒有懷疑他們通敵呢。這次太子殿下忽然要北軍南調,就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如今他剛進杭州城,就被故人尋上門。 阮鴻飛臉上微做修飾,那畫像與他本人原就有些差距,如今等閑人認他不出,只是他這手藝還是從馬家學來的。馬維雖然不比阮鴻飛天份好,不過祖輩相傳的東西,他認人還是準的。一見阮鴻飛那臉色,真是絕了。 阮鴻飛拉張椅子坐在馬維跟前,臉上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怎么,故人見面,你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