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_分節閱讀_80
張文遠真是哭笑不得。 轉眼又看到這位張少爺夾了一撮藕尖送到臨沅嘴邊,笑瞇瞇道:“嘗嘗這個,藕農今日剛送過來的?!?/br> 臨沅臉色鐵青,張瀾從來不覺得當人面前這樣親昵有失禮儀,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臨沅的手在桌上用力揪住自己的衣服,閉著眼咬過藕尖。 張文遠狠狠別過頭去。 臨清眼中也是一片無奈與疼惜,沒想到離開兩年,琴班竟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一頓飯便也又只有張瀾一個吃得高興,其他眾人皆是心思重重,食不下咽。 臨清甚至有些后悔過來尋張瀾了,相見不如懷念,至少還可以留一個美好的念想,不用親眼撞見這樣殘忍的現實。 吃過飯,張瀾便讓臨清告知沈絮的地址,他打算親去一趟,看望這位舊時好友。 臨清露出為難的神色,來之前,沈絮囑托過,不必讓張瀾過來,他如今一身落魄,實在不愿見故人,徒惹傷悲。 臨清囁嚅著,把沈絮的原話說給張瀾聽。 張瀾聽后,半晌不語,末了唏噓道:“我知道了,往后有機會……再說吧?!?/br> 心里卻知道,機會不會有了。 換做自己,大抵也不愿招惹憐憫。經年累月早就的傲氣,早已滲入骨髓,脫得去錦衣華服,卻洗不掉骨子里那份屬于紈绔的清傲。 作者有話要說: 宅了好久,今天終于去鍛煉了,然后現在渾身酸軟地碼字…… 臨清(戳戳):說好的雄起呢,不是要一百章完結嗎,這都一半了我和呆子還沒半點發展??!夭壽了啦!要離家出走了啦! 后媽(望天):…… ☆、第五十章 臨清與王子騫暫在張府住下了,張瀾還算有心,替他探聽了此次監考的官員名單,其中巡鄉試的總考官竟是蘇州大儒,時任上佐的孫叔邈。以當時默認的規矩,王子騫若能考中,便應向他拜師。 然孫叔邈此人清高不凡,不喜學生攀親帶故、媚而結交,張瀾提議暫不拜訪,一則不弄巧反拙惹人生厭,二則此次恩科皇上有意從嚴,貿然登門怕會留人口舌。 臨清心以為然,原先還擔心有人花錢買名,王子騫無權無勢的,會淪為名利的犧牲品。聽得是孫叔邈任主考官,臨清放心不少,至少頭三甲必是憑真才實學競位的,即算杜絕不了全部作假,王子騫若能正常發揮,也能博得一席之地。 六月十五這一日,艷陽高照,離蘇州城幾十里遠的陸山村已是一片農忙景象,灼烈的日頭曬得人睜不開眼睛,田里頭都是躬身勞作的村人。三伏天氣,汗水像流不盡一般,村人割一把稻子,便要拿脖子上掛著的汗巾猜一把汗,不然汗水糊了眼睛,一不留神就該割了手。 與那田間繁忙景象相對應的,是考場外人頭濟濟的考生。來自蘇州周邊各縣的考生將考場圍了個水泄不通,等待著考場門開。有錢家的在馬車里納蔭,寒門書生只得頂著烈日苦苦等候。還未到進考場的時辰,就已經有好幾個考生中暑倒下了。 張瀾派了馬車送考,臨清與王子騫才不至于站在日頭底下挨曬。 只是現下的處境倒不比站在外頭好到哪里去—— 張瀾一手掀著簾子,好奇地打量外頭的盛況,嘴里嘖嘖稱奇,另一只手卻抓著臨沅的手揉來揉去。臨沅面色僵硬,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甩開。 本來對于這樣的熱鬧,張瀾是沒多大興趣湊的,只是臨沅執意要來送考,張瀾便死皮賴臉地跟過來,一路毛手毛腳,全然不顧車里還有外人。 臨清坐如針氈,看著師兄委曲求全的模樣,實在心疼,可又無力相助。 王子騫這兩日一直忙于溫書,可謂兩耳不聞窗外事,此時坐在車里,外頭吵吵嚷嚷的,他無心看書,眼睛不由落到了張瀾與臨沅握在一起的手上,好奇地望著,一眨不眨。 臨沅被小孩子這樣盯著,難堪不已,輕輕掙了一下。 張瀾回頭疑惑不解地看他一眼,“做什么?” 臨沅恨不得把臉埋到地洞里去。 陸續有幾家應考的少爺認出張瀾的馬車,過來同他攀談。 有人調笑:“張少爺今年終于過來考試了,怎么突然開竅了?” 張瀾便解釋是來送考的,眾人見王子騫小小年紀,不免好奇,問來問去,得知是沈絮的學生,話題便又轉到沈府抄家上,一番唏噓。 又瞧見車里還坐了個書童模樣的少年,便問這位是誰,張瀾不假思索道:“這是沈絮的外寵?!?/br> 眾人又驚訝又好笑,都說這蘇州城原先唯一不養男寵的沈府怎么竟也隨了大流,何時養的,竟瞞了滿城的人。 臨清的頭便埋得跟臨沅一樣低了。 那頭考生苦苦候考,這頭言談宴宴,好在沒一會兒便有人出來宣布開考,話題便這樣止了。 一眾考生魚貫而入,王子騫得了張瀾提前打點過,得以從旁門進入考場,不必冒著日頭同眾人擠得混身是汗。 王子騫以這樣小的年紀應考,又得了庇蔭能走特殊通道,不免惹來許多考生的注意。羨慕的,不屑的,只是不敢做聲。 臨沅將手里備好的干糧、換洗物品交到臨清手上。這一考便是三日,吃喝拉撒全在一間窄小的考室里,臨清作為書童,在王子騫答卷期間,負責他的飲食和生活。 臨沅道:“東西不夠了,便托人傳個話?!?/br> 臨清知道必是張瀾安排過了,未免二人在里頭有個萬一,買通巡考的考官在必要時能帶個話。 臨清點頭,朝張瀾鞠了一躬,“謝謝少爺?!?/br> 張瀾拍拍王子騫的腦袋,“小孩兒好好答,讓我看看沈絮都教了你些什么?!?/br> 王子騫點頭,謝過張瀾,便與臨清一道踏入考場。 考官一間一間走過來發試題,走到王子騫這一間時,不免多看了他一眼。這一個考場基本都是及冠少年,唯獨這一位是個十二歲的小孩兒,難免不惹人注意。 王子騫接過考官手中的竹筒,剝開火漆,拿出里頭的試題,看了片刻,便定神作答起來。 一連三日,臨清守在考室外頭,與王子騫同吃同睡。里頭考試時,他便在外頭候著,唯恐少了墨短了紙。 日頭毒辣,考室內悶熱不堪,考室外烈日當空,考場里半點風都沒有,本就空氣凝滯,悶躁不堪,加之吃喝拉撒全在這一方考場里,才第一日下午,就已經是各色氣味混合,熏人欲吐。 許是知曉里頭情況,張瀾托人捎了些香料進來,讓臨清燃著去味,才勉強好一些。而大多寒門子弟皆是獨自赴考,答卷、做飯、倒馬桶,全是一個人的事,卷子沒答完,倒先被漚臭熏倒了。 臨清每日中午生火做飯時,看到那些考生各個面如菜色蹲在陰涼處啃著干糧,不由生了同情,自己若不是得了張瀾相助,估計也同他們一樣凄慘。 三日過后,考場大開門,一眾學生暈頭轉腦地涌出來,個個都像餓殍浮尸一樣,拖著虛浮的步伐,四散離去。 臨沅早早等在外頭,遠遠望見臨清與王子騫,揮手道:“臨清!這里!” 王子騫是被臨清背出來的,到底年幼,受不住這樣高強度的折磨,能夠撐到最后一日考試結束才倒下,已是不易。 車夫下馬,接過臨清背上的王子騫,道:“小公子辛苦了?!?/br> 臨清也是疲憊不堪,王子騫在里頭受罪,他在外頭受罪,終于能走出悶熱不堪的考場,臨清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臨沅將二人扶到馬車里,取出冰鎮好的酸梅汁給二人解暑。 王子騫有些中暑,喝過冰湯之后,又閉上眼睛靠在臨清懷里,臉色依然有些發白。 臨沅用冰水沾了帕子,覆在他額上。轉而接過臨清手里的碗,心疼道:“都說科舉磨人,連考三天,又是那樣差的環境,就是有才學,也生病耽誤發揮?!?/br> 臨清于此深有體會,點頭道:“好幾個人考到一半就被抬出去了,今年提恩科,著實害苦了許多人?!?/br> 十年寒窗,為的就是這三年一次的恩科,半途因病退出,只怕病好了又得再氣病一次。 馬車趕到張府,臨沅叫人備了熱水,二人沐浴過后,換了衣服,這才過去同張瀾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