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躺在這樣的床榻上,褚余眉頭緊鎖,根本無法閉眼。 睡不著。 仿佛那個小姑娘就躺在他身邊。 這感覺,過于陌生,過于……不可言語。 他坐起身挑開帷幔。 主人們歇息,宮女們吹熄了燈燭,一片黑暗中,隔著一層垂簾,是柳安安睡著的小榻。 他睡不著,她卻睡得香甜。 褚余起身大步走去,掀開垂簾,將小榻上的柳安安打橫抱起。 “??!” 忽然的失控,讓柳安安驟然從睡夢中醒來。 一睜眼,就對上夜里褚余明亮又幽深的眸。 柳安安披散著發,惶恐又充滿不解。 深夜,她睡下了,暴君也睡下了,兩個人明顯不睡在同一處,她剛剛在床上沒有感覺到有其他人。那么為什么,睡到一半,暴君要來她床上抱起她? 這個答案的背后,柳安安不敢想。 她與褚余對視后,眨了眨眼,當著褚余的面,慢騰騰閉上了眼睛。 掩耳盜鈴的小姑娘睫毛還在顫抖,可她不敢睜眼。 男人胸腔震了震,似乎嘲笑她。 然后抱著她,走了幾步,把她放到了那張她只睡過一夜的床榻上。 柳安安睫毛在顫抖,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躺在那兒一動不敢動,牙齒哆哆嗦嗦,腦袋里想了好多,最后發現自己什么也想不到。 她不知道為什么暴君要把她抱過來,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但是天然的,好像就對這種事情,有著一種未知的惶恐和緊張。 她死死攥著小拳頭,不敢睜眼,不敢真睡。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柳安安都要僵硬,她忍不住,掀開一只眼。 眼前沒人。 垂幔放了下來,床榻里只有她一個人。 她憋在胸腔的那口氣吐出來,捂著砰砰跳的小心臟,小心翼翼掀開了一點點帷幔。 隔著五六尺外的小榻上,男人直著身體躺著,已然睡下了。 原來只是換床。 柳安安整個人軟了下來,趴在被子里長長吁氣。 可嚇死她了剛剛。 柳安安松懈下來,在床榻上打兩個滾。 滾了一圈,忽然覺著不對。 她吸了吸鼻子。 床榻上,有一股陌生的味道。 是……是暴君剛剛睡過的。 柳安安一頭栽進被子下面,伸手拉高被子,把自己整個人埋了起來。 大床上的動靜消失,小榻上,褚余睜開眼。 失誤了。 哪怕只是她短暫睡過的地方,也殘留著她身上的體香。 還是睡不著。 褚余抬手捂著眼,難得無奈。 * 清晨,宮女喚醒了柳安安。 “美人,已經辰時了,你該起身了?!?/br> 在床榻邊掀起帷幔的宮女有點眼生。柳安安揉了揉眼,仔細再看了看,的確是陌生的。 不是昨日服侍她的四個宮女中的任何一個。 四個人中,兩個宮女都換了。 “陛下呢?” 新來的略年長的宮女屈膝:“回稟美人,陛下卯時初起身,知美人尚在睡,吩咐奴婢等不得打擾,在外殿用過早膳后去上朝了?!?/br> 柳安安捂臉。 也就是說她當著早起的暴君的面,呼呼大睡。 往日在通州府,她都能寅時起身,今日怎么就睡暈了頭,連暴君離開都不知道。 等她梳洗早膳過后,新來的兩個宮女正式叩頭拜見了她。 柳安安坐在寶座上,嘴唇動了動,想問那兩個不見了的宮女,又不敢問,怕得到一個她不能承受的答案。 初來乍到,每一天都是驚嚇。 暴君不在殿中,柳安安在殿中也待不住。直接吩咐宮女在中庭用竹子搭一個遮陰棚。 她還是不敢一個人待在陰涼的殿中。特別是在體會過,跟在暴君身邊時殿內的溫度過后,再也不能接受她一個人時的冷冰冰了。 侍人搭建竹棚十分速度,不到一個時辰,日頭還沒有曬起來,涼棚已經成型。宮女們搬了美人榻并小幾,一些簡單的家具進去。 柳安安提裙進去,竹子天然帶著一絲清涼的爽氣,但是在露天陽光下,暖光曬著,將那份涼意變得溫柔,既能遮擋強光,又減弱了涼氣,是個乘涼的好地方。 美人榻躺一個她綽綽有余。 丫鬟這個時候終于有了得用的機會,坐在腳踏上給柳安安扇涼。 “姑娘……不,美人。美人閑來無事,與其在這里乘涼,不如去找陛下?” 柳安安對上丫鬟的視線。 四個宮女在一側,一個取出井水冰過的瓜果擺盤,一個在冰花茶,另外兩個在竹棚口,與侍人對接,低聲吩咐。 丫鬟的眼神很具有暗示性。 柳安安忽地想到,丫鬟是義兄給她的,為的就是溝通她與鎮南王府之間的聯系。 這是催著她靠近暴君了。 柳安安咬著小指。 這才剛進宮兩天,她怎么才能做到靠近暴君,提及鎮南王府的事情呢? 正想著,大宮女端了冰過的涼茶來。 “美人請用茶?!?/br> 宮里的茶都是御品特供,冰過后也是甘甜醇香,口齒留味,比柳安安以往喝過的茶,好上太多太多。 “這茶葉……” 她只試探著說了半句,大宮女意會。 “回稟美人,這茶葉名為‘月籠渡’,是西省專門供給皇室女眷的貢茶?!?/br> 咦,那照這么說…… “不只是宮中有,王室宗親也都有?” “的確如此。因為后宮中,女眷甚少,大部分都賜予了各王府宗親貴族?!?/br> 柳安安捧著茶杯若有所思。 這種甜口的,專門給女眷準備的茶葉,王府宗親貴族都有,她卻在鎮南王府中不曾見過,說明很早起鎮南王府就不受重視了。 難怪義兄會說出那種話。 若是真的不討好暴君,鎮南王府可能真的會在暴君的忽視下,走到撤藩的地步。 這絕對不是用一生捍衛尋南郡的義父愿意看見的。 她是鎮南王府現在唯一的希望!她一定要堅守自己的職責!讓暴君不要對鎮南王府下手! 丫鬟委婉說道:“美人,枯坐無趣,馬上就是午時,不如去給陛下送一碗消暑的豆湯?” 柳安安也覺著此舉可行。 送些粥啊湯水的,都是對家人的善意與示好。就算他不喜歡,也不會砸了出來。 她起身,讓宮女給她整理衣裳,又吩咐了個宮女去取一份綠豆湯來。 在美人榻上靠了許久,鬢釵微斜,柳安安讓丫鬟給她整理鬢釵,順口問了句:“這個時辰,陛下一般在做什么?” 知己知彼,柳安安要先打探清楚暴君的動向。 大宮女沉穩地屈了屈膝:“回稟美人,帝王行蹤不得打探。若是輕易打探帝王行蹤,輕則……不,沒有輕則,一般都是重則處死?!?/br> 柳安安準備離開竹棚的腳一頓。 處……處死? 問一下行蹤就要處死?! 后背躥起熟悉的冷意。 柳安安縮回了腳。 “其實,不打探也可以的?!?/br> 大宮女等柳安安退了回來,繼續說道:“但是,巳時末午時初,正是陛下用膳的時間。宮內人盡皆知,不算打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