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元晨殿初初準備出來給她,一天的時間,實際上很多都沒有準備好?,F在褚余在這里, 上下慌作一團。侍人宮女也不知道, 帝王留宿在宮妃這里, 第一時間不安置就寢, 還能做些什么。 “公子……”喊出聲,柳安安方覺著不對。已經入宮了,她要是總喊公子, 莫名有種奇怪的而感覺。 然后柳安安重新喊:“陛下……” 明明只是一個稱呼的不同,她卻臉頰染了一些云霞粉。 身為楚公子的他,柳安安還敢稍微放大膽子兩分。換成暴君自己, 只是換了一個稱呼,柳安安就天然有了敬畏,并且陌生感更多。 這種感覺,總覺著是換了一個人在她面前。 夜里宮殿內已經收回了暑熱的余溫,本該是涼爽的??闪舶脖澈笠廊粠е唤z熱氣。她把這個歸納為,褚余的龍氣所致。 “陛下,距離就寢的時間還早,不如……不如陛下先……看會兒書?” 褚余無語片刻,揚起手中翻閱了一半的書籍。 說廢話了。柳安安低下頭。 她從通州府起,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和暴君獨處過這么長的時間。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來對待兩個人相處的時間。 跪坐在竹墊上的她手指絞著裙子,一揪一揪地,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來打破一室沉默。 小探子真不合格。 褚余隨手放下書,質疑起鎮南王的能力。培養一個送到帝王身邊的小探子,他卻是半分不上心,讓這個迷糊蟲原生原態闖了來。 美人計,單純只是長得美可不行??傇摻虒W一點知識…… 褚余剛想到這里,垂下唇角。 差點忘了,這是個同處一室就能去問大夫是否需要安胎藥的小笨蛋。 指靠她,她可能真的打算跟他大眼瞪小眼一整夜。 “幼時可曾學過棋藝?” 柳安安一抬頭,無比感激地點了點頭:“學過!我……妾……” 找到了給褚余的尊稱,一下子換到自己身上,她又磕碰了。 往日在王府,她能接觸的人只有義父義母兄長阿姊,不曾見過外人,也只是知道比她大一點的郡主jiejie出門做客時,會對男客自稱妾。 但是她從來沒有試過。 好別扭。 “稱我即刻?!?/br> 褚余也不想聽一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自稱妾,怪怪的。 再養養。 她舒了一口氣。 柳安安對下棋很有自信。 小的時候義父親手教她下棋。曾說她是天生棋圣。 這可是個值得稱耀的事,柳安安坐得筆直,雙手疊放在膝前,微微揚起下巴。 “不瞞陛下,旁的我雖不會,但是在對弈上,未曾有過敵手?!?/br> 她自從學會棋以后,和義父對弈,每每都是她獲勝,義父絞盡腦汁,拖延棋局再長的時間,也贏不了她。 曾經阿兄也觀戰過,一局過后,阿兄無比震驚對她說,她的棋藝,超凡脫俗,無人能及。 這話說的讓暴君似乎也有了興趣,男人斜靠著小椅,示意侍人去搬棋來。 “那我今日就要領教一番了?!?/br> 侍人從別處宮庫房臨時搬來了一套棋局。 足有一尺高的玉石棋墩配著同色的棋盒棋子,棋子落在手中冰涼舒適。 小室四周八盞落地雕花燈齊齊點亮,溫潤的光落在兩個人周圍,棋盤上也投下兩個人的影子。 黑白兩色的棋子在縱橫棋盤上交換位置。 褚余讓柳安安先行。 自信的小姑娘挺直了肩背胸膛,手指熟稔地捻起一顆白子,纖長的兩指交疊,翹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瞧上去,的確有幾分大家風范。 白子咔噠落入棋盤。 褚余定睛一看。 天元。 ……他沉默片刻,抬手落入黑子。 也許,她能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厲害。 兩人你來我往二十余手后。 褚余攥著一顆棋子,遲遲不能落下。 柳安安乖乖沖著他笑。 那笑容除了乖,還有兩份狡黠的自得。 是難得能見到她有的模樣。 本來準備落的位置一偏,褚余放過了開盤即自殺的柳安安。 老鎮南王那老東西,的確寵這個女兒。 滿嘴胡吣,騙了個小傻子當真。 她還自以為自己是個高手,每一步閑庭信步似的信手拈來,那般淡定,那般胸有成竹。 他忽然想笑。 如果他有這樣一個女兒,說不定也會像老騙子那樣,沖昏了頭腦。 柳安安捻著棋子,思索著棋盤上的對弈。 暴君的棋力當真不錯,居然能和她下到勢均力敵。 果然,義父說的沒錯,越聰明的人,越懂得棋局的博弈。 暴君是天下帝王,大局觀比誰都好,下棋來,也比她對弈過的棋友好上許多。 “陛下棋力當真好,比我所有下過棋的對手都要好!”柳安安難得遇上這么合心的對手,夸得十分真誠。 被夸的褚余,心情有點復雜。 “……和你下過棋的人有多少?” 柳安安提到這個,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么。 然后,小小聲說道:“……兩個?!?/br> 一個是教她下棋的義父,一個是后來陪她下棋的阿兄。 褚余把玩著手中棋子,捏得黑子摩擦出聲。 不用問,一個是她義父,一個是她義兄。 長這么大只和兩個人下過棋,長輩哄一句天生棋圣,她就能當真,還敢以高手的身份,來評價旁人? 算了,反正現在是他的人,這樣也有趣。 “你也與我以往的對手大不相同?!?/br> 柳安安害羞地扣了扣臉頰。 第一次在暴君面前展示她的長處,居然讓人有點赧然。 這一局棋,做到了讓兩個人都不睡覺的目的。 褚余下得十分艱難。 每一步思考時間,遠遠超越過去人生中對弈的局面。 他認真到忽略時間的流逝。 謹慎,再謹慎。 若是稍有差池,只落錯一字…… 小姑娘的棋滿盤即刻崩壞,神仙來了救都救不回來。 要在這么處處漏洞破綻百出的棋局上找到最無害的位置,著實不易。 和她下棋,的確很考驗棋力。 兩人你來我往,黑白子逐漸布滿棋盤,每一步棋的長考時間越來越長。 褚余轉著黑色玉石子,凝神盯著錯綜復雜的棋盤,猶豫再三,抬手落子。 “到你……” 他抬眸,未說完的話收了聲。 坐在他對面與他對弈的小姑娘,手里還捏著白色的玉石子,已經閉上眼,微微張著嘴,睡著了。 小室內太過安靜,以至于他能聽見小姑娘的呼吸音。 黑色的玉石子清脆落入棋盒中。 夜已經深了。亥時,早就是她睡得夢里潛游的時候。難怪她撐不住。 小姑娘睡得不安分。許是沒有支撐點,她的腦袋微微往左邊傾斜,斜著斜著,整個人跟著一倒。 倒在了他的手上。 褚余的手伸出,歪著腦袋的小姑娘,正好墊在他掌心。 溫熱的側臉還在他手心蹭了蹭,給自己找個舒服的位置。 宮女悄無聲息跪在竹墊上。 “陛下,奴婢服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