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ther·Johns還沒到，周天翊替他擦完手腳，坐在沙發上，不禁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兒。他雖然不是那種一喝酒就臉通紅的人，但是確實上臉，兩頰上酡紅一片，睡顏很沉靜，不知道夢見了什么，小扇子一樣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著，然后……他竟然在睡夢中笑了起來。

    雖然閉著眼睛，但是那笑容又燦爛又干凈，讓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忍。

    “對不起，”周天翊伸手把他額前的碎發撩起來，露出光潔好看的額頭，在心中無聲地說，“但是我必須知道你是誰，目的是什么，我也必須知道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世界?！?/br>
    門“咚咚咚”響了三聲，周天翊閉了下地掩去眼底的情緒，站起來拉開了門，和門外的棕發男人熱情擁抱，然后將人請了進來。

    Heather·Johns一刻也沒耽擱，檢查了下白梓辰的身體情況：“現在開始嗎？”

    周天翊點頭：“OK?！?/br>
    商燁華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感覺自己好像漂浮在一片浩瀚的汪洋之中，身體沒有一點重量，又像是在宇宙中駕著一葉扁舟，晃晃悠悠地前行，沐浴著漫天星河璀璨。然后滿天星河匯成了銀河，無數喜鵲撲棱棱飛來，搭成了一座鵲橋，一個寬袍緩帶、烏發垂肩的男子從鵲橋的那一頭緩緩走來，等他走近了，商燁華才看清，那男人竟然長著一張周天翊的臉。

    是在做夢吧。

    一定是在做夢。

    只有在夢里，周天翊才會這樣溫和地微笑著，像是一個謙謙君子。也只有在夢里，他才會放肆地讓自己喜歡他，可哪怕是在夢里，他和他依然隔著一道迢迢銀河。

    商燁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周天翊抬起眼睛來，看著他，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像是從宇宙深處傳來，遙遠得不可思議，卻一字一句，清晰明了，不可抗拒。他聽到周天翊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是誰？”

    我是誰？

    我當然是商燁華啊。

    你不認識我了嗎？

    對，他的確不認識我。商燁華迷迷茫茫地想。他認識的一直是那個從小跟在他屁股后頭，和他一起長大的白梓辰。

    多諷刺啊。

    他們彼此相互喜歡著，他卻不知道他是誰，甚至從來沒見過他的容貌，沒聽見過他的聲音，即便面對面，都認不出他是誰。

    不，不對。他們在現實里見過的。

    商燁華嘴角的笑變得苦澀，大概周天翊只是想問，他等的明明是白梓辰，他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鵲橋的另一端吧。

    “商燁華，”商燁華抬頭看著鵲橋上周天翊的眼睛，“我是商燁華。你喜歡的那個人，一直都是我，不是白梓辰。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第一次見面就喜歡?！?/br>
    后來……因為系統的原因，他曾經有過短暫的抵觸，但……還是喜歡。喜歡這種事情，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雖然不愿意在周天翊面前跌了份兒，但這是夢啊，在夢里說說心里話，應該沒關系的……

    商燁華自嘲地笑了一下。

    周天翊看著躺在沙發的小孩兒。

    他喝醉了，酒里放了特定的催眠藥物，此刻，他在Heather·Johns的誘導下半睜著眼睛，盯著面前不斷晃動的鐘擺，眼神渙散而迷離，顯然已經進入了Heather·John替他設定的夢境里。他微微笑著，聲音含混不清，卻帶著一種淡淡的慵懶和自信。

    商燁華……商……燁華？

    是在另外一個平行世界中，和他擁有同樣的房子和集團的那個男人？是他關注了很久，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就讓他怦然心動的……那個男人？也是他喜歡上“白梓辰”之后，用盡全部的意志力和良知，才能克制住自己的邪念的……男人？

    聽到那三個字的瞬間，周天翊怔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沙發上白梓辰的臉，目光一點點變得溫柔，唇角情不自禁地揚起，滿腔柔情濃得像是要溢出來，甚至感覺到鼻子有點兒酸，有一種要流淚的沖動。

    原來他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他一個人。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小怪物。

    最重要的是，他的小怪物，也喜歡他。

    他想起最后一次見面時，商燁華用那種含著一點點戲謔的眼神看著他，說他對他一見鐘情，說他想和他“再續前緣”，說如果他愿意，無論什么樣的秘密，他都愿意和他一起分享。還說他既然已經移情別戀了，他為什么要把這么重要的秘密，告訴一個背棄了他的男人？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其實就是他“本人”，所以在故意揶揄他吧？

    真是的，小東西也太調皮了。一點兒都不乖。

    不過……那個時候商燁華很顯然已經知道了些什么，但是為什么不告訴他真相，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真的另有所圖？

    周天翊的目光沉了沉。

    Heather·Johns朝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他這才猛然回神，抱歉地笑了笑。

    “你為什么要來到我的世界？到底想做什么？”

    “你以為我想來嗎？”商燁華極其緩慢地白了他一眼，“還不是被那個鬼系統贏強行弄進來的？”

    系統？強行弄進來？

    周天翊眉頭一蹙，循循善誘道：“系統是什么？它為什么要把你弄進來？”

    “鬼才知道那只鴨是什么，”商燁華“哼”了一聲，“它估計是看到你在武館出手調戲我，以為你喜歡上了我吧……你說你閑得沒事干，不好好愛你的原配小受白梓辰，去現實世界里招惹我干什么？老流氓！”

    周天翊：“……”

    原配小受？白梓辰？什么玩意兒？

    “那只鬼鴨還逼著我勾引你，說什么要嫁給你才能解脫……”商燁華嗤之以鼻，“鬼才想嫁給你，老子明明是攻好么？可是一旦我的行為不符合設定，那只鴨就會對我進行精神電擊，這也就罷了，還三天兩頭越俎代庖，嘖，還以為自己有多可愛勾人，惡心死了，雞皮疙瘩分分鐘掉一地……也就周天翊……”

    咦？周天翊呢？他怎么不見了？

    “也就周天翊那種老流氓還覺得可愛?！?/br>
    老流氓周天翊：“……”

    周天翊低頭看著沙發上的小人兒，突然感覺有點兒哭笑不得，他以為的“大陰謀”、“不可告人的企圖”，卻原來只是被逼著勾引他、嫁給他而已。

    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荒謬可笑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