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除了七門八門,余下幾位門主,根本不愿讓女人同他們平起平坐,可連石寬自己都認輸了,他們就算心里不舒服,也沒法發作。 幾個門主遷怒石榮父子,下戰帖斗彩的時候說的好聽,結果竟然連臺都上不去。 石榮咬牙,他帶著兒子來上海,就是想在這里登臺亮相的,結果一炮啞火,這還怎么打著三門的旗號在上海灘混。 韓珠勝了,臉上也沒露出驕色,她依舊平靜無波,對各種門主點一點頭:“各位叔伯辛苦,事情既然了結,我也該回去了?!?/br> 洪胖子留她:“三門主,這我師父還安排了酒席,請八門中人同樂?!?/br> 韓珠臉色不變:“我為父守喪,葷酒不沾,便不留了?!闭f完依舊走到白準的面前,只對白準一人行禮,揚長離開了洪家大宅。 韓三在的時候,韓珠倒瞧不出有這般狠勁,如今一看,不必特意關照,她也能活得很好。 石寬幾回想要搭話,都沒找到時機,韓珠一走,他就跟了上去。 韓珠都走了,白準也不打算再留,竹條點點地:“走了?!?/br> 小紙人立即開始工作,附在竹輪椅上預備把白準抬起來。 洪胖子攔住了白準的去路,點頭哈腰作揖:“七爺,您可一定得賞光留下,我師父有大事要談?!?/br> “什么事?” “是八門的大事,七爺去了自然就知道了?!?/br> 剛剛斗彩,一門主連面都沒露,弄了這么大的排場,原來不是為了韓珠。 走一個韓珠,一門并不在乎,反正三門也沒什么人了,但他們要留下白準。 白準沉下臉,洪胖子又掏出手帕擦汗,眼看這小花園里也沒什么人了,他這才敢白準說實話:“這要不是斗彩,也請不動您老人家?!?/br> “洪先生,究竟是什么事?我師父他老人家不愛交際,你透個底,他愿意就去,不愿意咱們就回?!?/br> 老人家三個字是洪胖子自己親口說的,可從霍震燁嘴里說出來,再加上洪四海剛剛識破的那個小秘密。 讓他聽見這三個字,全身都一抖,腦中想像奔馳,連看都不敢看白準。 “這幾年,咱們八門的人數越來越少,跟青幫紅幫相比,不成聲勢,這……這才想著合并?!?/br> “跟誰合并?”白準皺眉,要不是因為師父傳承,他才不愿趟八門的混水。 “一關道?!币粋€新起的勢力,向八門遞出欖枝,愿與八門合并。 “不并?!?/br> 洪胖子臉上的笑掛不住了:“七爺,您來都來了,要不然……” “來都來了,走也能走?!被粽馃钛劭窗诇食林?,推白準離開,“洪先生有事,讓你們門主上門來談吧?!?/br> 白準很滿意,老東西自己不出面,弄個徒孫來說軟話,他森然一笑:“要不然,請我師父上來,跟一門主談一談?” 洪胖子在這艷陽底下打了個寒顫。 霍震燁推著白準揚長離開,剛走幾步就覺得被人窺探,他一抬頭看向斗彩臺對面的兩層小樓,樓中人藏在窗后。 霍震燁幾乎是條件反射,一察覺出不對,先摸口袋里的槍,跟著觀察院中出路。 “不用理會?!卑诇恃劬σ徊[,鬼鬼崇崇的東西,他可從來不怕。 洪胖子小跑兩步追上來,他急得滿頭是汗:“七爺,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好歹見見紅陽先生?!?/br> 霍震燁頓?。骸凹t陽先生?” 響水鎮設壇的那個是青陽,來探八門底的是紅陽,這人難道是因為白準毀了他的法壇,來報仇了? “他是個什么東西?不見?!卑诇蕜优?。 霍震燁立刻推他離開,一邊轉過花廊一邊哄他:“別生氣,咱們出都出來了,要不要去國際飯店吃西餐?” “吃完西餐,再去大光明看電影?”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必須約一次會。 白準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是不行。 掩嘴打了個哈欠,一只手竹條點地杖尖擦過石磚,戳住個什么,抬起杖尖,上面戳著個剪紙人。 白準冷笑一聲,越是用這種手段,他就越不如這人的意,把那東西從杖尖取下來,伸手向后:“給我筆?!?/br> “你要在紙人身上寫字?”霍震燁從口袋里取出鋼筆。 白七爺翻過剪紙人,在它背上寫字,這個字寫得極大,濃黑墨水似噴濺在紙上。 白準的字一直是有幾分懶的,這個字卻墨意淋漓。 “滾” 頗有幾分觸目驚心的意味。 寫完就把紙人扔到地上:“去?!?/br> 氣一呵出,紙人便人立起來,貼著墻縫溜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霍七:仇家要來擋不住,咱們不如先約會,再吃個核桃給我看看 白小七:好像也有點道理 第65章 臉紅了 懷愫/文 一門金的洪老爺子坐在花廳里, 手里捧著茶盅打磕睡,白發白須, 一付老態龍鐘的模樣。 洪胖子從屋外溜進來, 看了一眼幾個靠窗坐著的人。 窗邊坐著個極年輕的人,一身暗紅綢緞的長衫,眉目秀雅, 手中也托個茶盞。 他身后站著一關道的道眾。 洪四海揚起笑,對那人打個招呼,快步走到洪老爺子身邊,彎腰縮肚,滿面為難的說道:“師父, 七爺沒答應?!?/br> 洪老爺子還低著腦袋,一點一頭, 胡子垂進茶盅里, 沾上茶水也不知道。 “師父?!焙榕肿游⑽⑻岣吡寺曊{,又對那年輕人笑一笑,擺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失禮了, 我師父人老覺多,這時不時就得睡上會兒?!?/br> 那年輕人也微微笑一笑:“不妨事, 讓老爺子睡一會?!?/br> 連聲音都很是低柔。 洪老爺子恰在這時醒來:“什嗎?”他眼花耳背, 手張在耳邊,好像這能讓他聽的更清楚似的。 “七爺不答應?!焙樗暮_€是壓低著聲音。 “什嗎?”老爺子還是聽不清。 “我說!七爺他不答應!”洪四海一字一頓,提高了聲調。 洪老爺子這才聽明白了:“老七不答應?” 他耳朵雖背, 但聲音洪亮,比五門主那個說書的還更響亮,一聲出去,不說屋里的人,隔道墻的人都能聽得見。 “這個老七,脾氣也太耿了,這樣的好事,他為什么不答應???”洪老爺子瞇著眼,噘著嘴,把茶盞往桌子上一磕。 “七爺說了,八門是老祖宗創立的,到他這兒不能說并就并,對不起祖師爺?!边@詞兒都是洪四?,F編的。 白七爺可沒這么說,白七爺說的是“不并”“不見”“他是個什么東西”。 “倒也有點道理?!焙槔蠣斪游罩照?,瞇眼噘嘴,白胡子一抖一抖,像個糊涂的老頭子,“這老七啊,他的脾氣比他師父那可是臭得多了,他師父當年那可是……” 一臉村口老大爺講古的模樣。 “師父!師父哎!”洪四海趕緊打斷洪老爺子講古,“說正事兒!” “正事兒,什么正事兒???”洪老爺子想起來了,“哦,哦,并幫啊,那還得再商量商量?!?/br> 那年輕人坐在窗邊,聽這師徒兩個一唱一合,一言不出。 聽洪老爺子說還要再商量,他喝了口茶:“好茶?!狈畔卤訉槔蠣斪游⑽⑿?,“叨擾一門主,咱們下次再會?!?/br> 洪四海點頭哈腰把紅陽先生送出門,轉頭看一眼還耷拉著眼皮的洪老爺子:“師父,你這戲也太過了?!?/br> “我戲還不好?”洪老爺子表情一收,全無老態,須發雖白,但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他一巴掌打在洪四海的大肚皮上。 打得洪四海肚皮三層rou都抖,他捂著肚子,嘟嘟囔囔:“您這戲我都看不下去,太假了,換楚老門主那肯定比您真?!?/br> “你個小兔崽子,老楚唱了一輩子戲呢?!焙槔蠣斪映鸸照染鸵蛲降?,舉起來又放下,嘆了口氣,“難吶?!?/br> 一關道來勢洶洶,八門中倒有幾門同意入道,要攔也攔不住。 洪四海皺著眉頭:“可……咱們這么干是不是有點地道啊?!卑咽聝喝频狡唛T,七門可就只有七爺一個人。 “是不地道啊?!焙槔蠣斪訃@息道,“可我打眼一瞧,那人邪性得很,不是七門鎮不住啊?!?/br> 一門算卦相面,二門賣藥看病,三門古彩戲法,四門走鏢雜耍,五門六門評書相聲,八門高臺唱戲。 除了七門,只有七門。 “你小子不是說老七收了霍家的人當徒弟?那就更好,我也安心些?!?/br> 洪四海咬牙半天,點了點頭,這只怕不是徒弟。 “怎么?”洪老爺子眼睛很毒,洪胖子臉色一變,他就察覺出來。 洪四海怕嚇著老爺子,尷尬一笑:“我瞧著吧,反正是比尋常徒弟要還更上心些?!?/br> 洪老爺子替人相面算卦幾十年,還有什么沒見過?他方才沒露面,但遠遠看了霍震燁一眼,光看面相就福壽雙全。 他方才還覺得可惜了,這么好的面相難見,只是子女緣薄,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那個年輕人離開花廳,就在屋拐角停下腳步,身后跟著小道徒問:“師父,咱們就由這老頭子這么和稀泥?” 年輕人微微一笑:“老頭子老了,他哪邊也不想得罪?!?/br> 他拿個義字來壓,當年插香說好的八門就是八門,如今要合并也得八個門主一起說了算,只要有一門不同意,他就做不了主。 “就由著他們這樣怠慢?要不要咱們去會會這個白七爺,把他打服了,洪老頭也沒話好說?!?/br> 殺雞儆猴,一個做紙扎的,他能有多厲害? 年輕人沉吟不語,小徒弟心領神會。 兩人還沒拐彎,紙人就帶著淋漓的“滾”字回來了。 幾步跑到年輕人面前,翻身趴地一躺,把背面露給紅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