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霍震燁一骨碌鉆進被子,也回他:“怎么?你能跟你師兄睡,我就能跟我師父睡?!?/br> 白準翻個身不理他,吹燈許久,霍震燁又問:“你要是實在擔心,要不要跟著看看他去哪里?” 白準雖沒回答,但霍震燁第二天一大早還是打電話給大頭,白黎就住在三官堂路的后巷,讓他看看有沒有搬走。 大頭打電話過來報告:“霍公子,是有個男人搬走,他還帶了只棺材?!?/br> 作者有話要說: 霍·該偷聽的沒聽到·七 第27章 兩色錦 懷愫/文 “棺材?”霍震燁把這個記下, 回去告訴白準。 大頭又說:“霍公子,你能不能來捕房一趟???有樁案子大家想請你看一眼?” “什么案子?”霍震燁一邊夾著電話一邊把錢給煙酒店的老板, 輕聲說, “麻煩你再給我買點糖果巧克力來?!?/br> 這東西白準吃的尤其快。 煙酒店老板把錢收進柜臺,笑瞇瞇點頭:“還是沙利文糖果公司是伐?”這種東西就只有霍先生天天買,要不是他買, 店里進貨都少。 霍震燁點頭,一心二用聽見大頭說案子。 “死了兩個裁縫?!?/br> “命案之間相隔多久?” “隔了一天?!鄙弦粋€兒童走失案,大頭就牢牢記得霍震燁是怎么找線索的,有相之處的案子,一定有什么關聯。 “死法呢?”霍震燁目光一瞥, 看見煙酒店小老板縮到柜臺后。 他笑一笑轉過身,背靠柜臺, 從銀煙盒里抖出支煙, 趁在外面,吸上兩口:“你繼續說?!?/br> “勒死的?!?/br> 霍震燁吸了一口,伸手掐掉香煙:“我這幾天晚上都沒空,下午我去趟捕房?!蓖砩纤獛桶诇首黾堅ㄒ?。 “好類?!?/br> 霍震燁說完掛掉電話, 穿過長巷,回白家小樓。 弄堂里的孩子們看見他手里端著砂鍋拎著紙包, 全都湊過來, 霍震燁笑一笑,彎彎腰,每個孩子在紙包里掏了一把糖。 “少拿點這個?!辈噬AЪ埌奶? 白準最喜歡吃。 幾個小孩子互相看看,笑著把透明水果糖再扔進紙包里去。 白準睡在床上,睡夢中他還聽見屋外阿秀串的玻璃風鈴聲,“叮咚”一聲脆響,再打個轉,又“叮咚”一聲。 天井墻根處擺了一溜花盆,紅黃白綠,有的正是花季,有的還沒打骨朵,全是霍震燁拿回來的,其中有一盆曇花,已經長了五六個花苞,眼看就要開了。 墻邊還掛著個鐵絲籠子,養了只白腰朱頂雀,它體形跟紙黃雀差不多,額間一撮紅毛,胸口淡茜紅色,腰間一圈松軟白茸,在籠中啾啾鳴叫個不停。 自從它進了白家大門,小黃雀就繞著籠子飛,兩足立在籠頂上,偶爾還會從天井中啣些葉子花瓣,扔進籠子里,討好這只鳥。 但白腰朱頂完全不將小黃雀放在眼里,它初時還對這只金翅雀感過興趣,可不論它如何鳴叫,金翅都不回復它。 它是只啞巴鳥,朱頂扭過腦袋,不理它了。 白準在夢里差點笑出聲,笑意一綻,人就醒來了。 一醒先聞見香味,竹輪椅骨碌碌滾到廳中,桌上已經擺好砂鍋,霍震燁卷著袖管在分筷子:“醒了?去洗漱,豆腐涼了就不好吃了?!?/br> 豆腐吸足了鮮湯,筷子輕輕一劃就分成兩半,舀起一口配剛蒸好的米飯,湯汁浸潤下去,白準挖一勺子飯,往湯里浸一浸再吃,不知不覺吃掉小半碗。 霍震燁蓋上鍋蓋,鐵面無私:“不能再吃了?!?/br> 跟白準住了幾天,他算是知道白七爺有多嬌貴了,多吃一口就要撐著,少吃一口胃就疼,一天最多喝一瓶冰汽水,再多喝也要胃疼。 白準緩緩放下勺子,吃飽喝足,到天井里澆花消食。 “你師兄帶著付棺材出城了?!?/br> “知道了?!卑诇蚀瓜卵鄄€,師兄做紙獻慰萬千亡魂,偏偏送不走他愛的人。 霍震燁又老老實實跟他請假:“我下午去趟捕房,晚上肯定回來陪你進廟?!?/br> “我用你陪?” “你是不用我陪,那不是說好了,咱們一起吃甜酒釀嘛?!?/br> 白準拎起花壺扭頭澆花,霍震燁看時間差不多,準備出門,他拍拍肩頭:“阿啾,過來?!?/br> 阿啾聽不見,阿啾繞著籠子,阿啾把撕下來的月季花瓣送給朱頂。 霍震燁只好走過去,把阿啾握在手里:“走了?!?/br> 他一邊開車一邊對垂頭喪氣的小黃雀說:“要不然,給你再換一只暗綠繡眼?” 小黃雀跳到方向盤上用喙啄他的手背,霍震燁反手摸它一把:“真不要暗綠繡眼?那相思鳥也不錯,紅嘴綠毛,胸前也有一圈紅?!?/br> 小黃雀扭過屁股不理他了。 大頭在捕房門口等他,霍震燁一停車,他就小跑上前,坐進車里,直奔現場。 別人查案子都是先審犯人,霍公子不一樣,他要先看現場。 “那條街幾乎都是賣布料做成衣的,兩家鋪子相隔就十幾米?!比炖锼懒藘蓚€裁縫,余下的店鋪都不大敢開門了。 “有嫌犯嗎?” “第一個案子里,嫌犯是學徒,人都已經抓回來了,第二個案子又發生了?!弊尨箢^想起了花國案。 “兩個案子門都關著,死在屋里的,根本沒有外人進來過?!钡赇侀T都用木板一塊塊拼起來關上,深夜里動木板門,街坊肯定能聽見。 霍震燁把車停在路邊,看了眼兩間鋪子之間的距離,離的還真不遠,幾步路就到了,又把店后的巷子都看過一遍:“哪邊是第一家?” “這邊?!?/br> 大頭指了指,霍震燁幾步走進店門,剛一進門他就皺起眉頭,這里有一股極淡的血腥氣,不仔細聞還聞不出來。 他問大頭:“你聞到什么沒有?” 大頭張開鼻孔聞了幾下:“沒有,是不是樟腦丸的味道???” 店里存著很多成衣,還有客人送來待裁的布料,每間裁縫店總會存些樟腦冰片防霉。 “不是那個味道?!被粽馃钔锩嫒?,周裁縫有兩個學徒,一個十七八歲,一個才剛十歲出頭,大的那個被當成嫌犯,還關在捕房里。 小的那個守著店鋪,掌柜死了,他以后也沒地方去了,喪著臉坐在店里。 開裁縫鋪子,人際關系相對復雜,但周裁縫沒欠過租,沒跟人有過口角,人又很老實,從沒聽說他貪過人家料子,他做的旗袍在這條街上也是有名氣的。 霍震燁看看小學徒,他跟馀慶里的孩子們差不多大,但已經自己討生活了:“你師傅那幾天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屋里的血腥氣實在太濃了。 小學徒講話還有點口音,他想了半天:“師傅這幾天一直在做旗袍,門都沒出過?!?/br> 說著帶他們去周裁縫專用的小屋子里,桌上的粉筆剪刀針線,墻上掛著成衣,周裁縫的尸體就是在這里被發現的。 “他一個人做?沒讓你們幫忙?” “他說要自己親自做?!?/br> 霍震燁在屋里轉了一圈,連存放布料的屋子都去看過了,除了有血腥氣,什么也沒發現:“再去第二家?!?/br> 第二家王裁縫不光做衣服,也賣布料,也有個小學徒,還有老板娘在。 她一看見霍震燁,眼睛都亮了,上下一掃,眼底笑意剛要泛起,又眼角一垂:“長官來了?!?/br> “這是在干什么?”霍震燁問。 老板娘拿手絹掩住嘴角,假意哭兩聲:“等客人們來拿料子取衣服,我當家死了,上海是呆不成了,只好回鄉下去?!?/br> 她一邊說話一邊用眼睛的余光看霍震燁,吊梢眉毛一彎,就要哭。 霍震燁臉色不變:“店里的人口就只有三個人嗎?” 老板娘身體坐正,撩了一下頭發:“原來還有個學徒,人很不長進又呆笨,怎么學也學不出來,我們就把人趕回鄉下去了?!?/br> “走了多久?” “一個月?我不記得了?!闭f著就有人來取料子,連裁縫鋪的門都不敢進,老板娘趕緊去忙。 霍震燁走進鋪子,這里沒有血腥味,不但沒有血腥味,還有股現在不該有的味。 “霍公子,我聞到了!”大頭猛吸幾下,“有點香水味道!” 霍震燁眉頭一挑:“是啊,香水味,不是法國貨沒有這種留香?!蓖跽乒袂耙箘偹?,昨天老板娘就開心的噴香水了。 “去打聽打聽那個學徒什么時候離開上海,跟老板娘有什么關系?!?/br> 大頭嘿嘿笑了兩聲:“這個我們已經打聽過了,街坊鄰居是說這個老板娘跟那個學徒有些不清不楚?!?/br> 還是那個小學徒說出來的,說師傅不給師娘洗腳的時候,就是阿哥給師娘洗,等他大了要不要洗腳。 氣得王裁縫拿藤條把徒弟趕了出去,東西扔得滿街都是,老板娘開著窗戶罵:“就許你這瘟生三長堂子里吹煙泡,不許老娘洗個腳?” 可人確實走了一個月,他拎著東西走的時候,整條街都看見了。而且那個老板娘哪有力氣活生生勒死個壯年男人。 王裁縫的老婆還真的老實了起來,對王裁縫體貼溫柔,大家都說老虎變成貓了。 “人都走了,她還噴什么香水?”霍震燁幾步上樓,推開房門,他站在門口掃一圈,指指床腳:“真走了,她床腳上還系什么繩子?” 繩子離窗不遠,窗不沿街,面朝巷子,人就是從下面上來的。 霍震燁不愿意進女人屋子,怕染了一身香水味,白準那個鼻子靈比狗還要靈,被他聞見,那可不得了。 大頭往里去,推開窗一看,窗中間果然有繩子的磨口,這里樓矮,幾步一蹬就能翻窗上樓來。 那人根本就沒離開上海,專等王裁縫去長三堂子找女人的時候,爬進來睡他老婆。 “別打草驚蛇,你在這貓幾個晚上,就能把人堵到了,是不是合謀殺人,一問就知道了?!变佔愚D手,布料賣掉,老板娘和學徒,兩人互相是對方眼中的肥rou,必然要一起走的。 “那兩個案子就沒有關聯了?!贝箢^犯愁。 “再四處轉轉,找找線索?!被粽馃钭叩浇诌?,從剛才小黃雀就一直站在他肩頭,只是它一反往日活潑,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 等霍震燁順著街走過去時,它突然轉動腦袋,飛到一間沒開門的鋪子前,用喙敲敲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