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rou_分節閱讀_129
青毓不曾答話,倒是鄒儀插話進來,他望著戴昶的眼睛,輕飄飄的嘆了口氣:“這是甚么,戴公子難道不知?這是毒害程嚴、林熹兩位老先生的□□,被我發現藏于裝魚的木桶之內?!?/br> “不可能!” 戴昶當即怒喝道,把話喊出口他就后悔了,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為何鄒公子言之鑿鑿,可是已經確認過了?” 鄒儀不答,又是幽幽嘆了口氣,他也沒有正面爭辯,大概是想著事實勝于雄辯,抬手找來下人,喊他們去廚房將所有的魚桶端來,為確保他們不會維護主人,又請了德高望重的范玖老先生一道同去監督。 這一來一往路程極快,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然而卻讓在場的人如坐針氈。 尤其是宋懿。 說來也奇怪,該急如熱鍋螞蟻的怎么著也應當是戴昶,可戴昶坐回了主位,往后一仰,閉上了眼,他雖閉眼然而睫毛又密又長,瞧著竟像是微微睜眼,顯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來。 戴昶閉著眼,一點點逼自己吐納,臉孔的血色就逐漸升了回來,然而鄒儀無意中瞥見宋懿,正是蒼白的面色,好像他的血都被抽走供給了戴昶。 眨眼間范玖老先生便攜著一干木桶回來,鄒儀也來不及多想,忙一個個拆開,找出藏有□□的木桶,轉身詢問下人:“有甚么活物可以試毒的?” 那下人頂著自家老爺的銳利目光,結結巴巴道:“有、有一只偷油的老鼠,正被關著?!?/br> “去取來?!?/br> 那下人見戴昶可謂是墻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當下也顧不得事后會被如何收拾,屁滾尿流的把老鼠給捉了過來。 那老鼠正是個五花大綁的姿勢,再晚一點就要被剝了皮懸掛示眾,現下以身試毒,不知算幸還是不幸。 鄒儀取了一點兒□□,用水勻了,都不用強迫,那老鼠許久不曾喝水正是渴得口干舌燥,水杯一湊近它便主動上前,將茶杯喝了個底朝天。 它砸吧了下嘴,還沒砸吧出個所以然來,忽然一陣抽搐,有膽子小的婢女已經捂住眼,它渾身抽搐,口中不住的吐出穢物,嘴巴里咿呀吱嘎的一陣亂叫,然后“咚”一聲悶響倒在地上,最后撲騰了幾下,便沒了聲息。 因那老鼠死狀太過難看,一時間都沉默著說不出話。 還是戴昶率先反應過來,他嫌惡的擺了擺手,命人將那只老鼠帶下去即刻燒了,又命人收拾下地面,把老鼠吐的肝液膽汁擦干凈。 待處理完這一切他才舒了口氣,轉頭沖鄒儀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笑道:“不知是誰下的毒,真是歹心腸。鄒公子所言毒物我已見識過,只是鄒公子莫要忘了,這木桶我不過出門垂釣碰過一次,在我之后,凡是進了廚房的都可以碰,人多眼雜,算甚么證據呢?” 鄒儀知道他所言不錯,這確實不是最直接的證據,可是——“戴公子昨日搜屋搜得如此細致,幾乎翻了個底朝天,偏忘了廚房里的木桶;而那木桶前日又剛剛垂釣使過;說起來正是人心惶惶的當兒,又是大雪封山,戴公子為何突發奇想要去垂釣呢?若說是巧合,這也太巧了些?!?/br> 戴昶冰冷又用力的一揚嘴角:“那鄒公子同佛爺又是出于何心偷摸著去驗毒呢,若是懷疑,大可當著大伙的面一個個驗過去,我難道還能攔著不成?” 鄒儀心想:“你之前還要給我下毒來著,若是沒有十成十把握貿然出手,豈不是自尋死路?” 他雖這么想,卻不能說,因為一旦說了就要將宋懿牽扯進來,他此處不提宋懿并非是覺得他無辜,他最輕也是個包庇罪,而是這兩人管著嚴如鐵桶的莊子,若是一網打盡怕是會共同反撲,那可吃不消,還是逐個擊破得好。 思及至此鄒儀便道:“戴公子說笑了,我同死者素未謀面,冒著這樣大的風險殺人,對我有甚么好處?” 戴昶也道:“那對我又有甚么好處?” 鄒儀正準備張嘴,眼角余光卻瞥見吳巍顫顫巍巍的邁出一步,他知有變,便從善如流的閉了嘴欲靜觀其變。 吳巍邁出那一步,便陡然生出了許多勇氣,尤其是見眾人目光都投在他身上,他還不曾受過這樣多不帶鄙夷的注目禮,一時激動得手都在抖,他想著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不如快些做個了結。 這么想著,他顫顫巍巍的將腰間的香囊給解了下來,高舉在手中道:“這是十二日程老給我的,他說、說他若是出了甚么事,就讓我把香囊當著大家的面打開……”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皆一變。 這變故來得如此突然,然而處在事發中心的人卻毫無所覺,吳巍將香囊拆開,抽出里面小拇指粗細的一卷紙,一目十行的掃過去。 他看得不慢可有人比他更心急,見他默不作聲便急得伸手去搶,一面伸手還一面嚷嚷道:“那里面寫了甚么?讓我們瞧瞧!” 吳巍四肢不勤、反應遲鈍,就這么被人搶了去,他也不急著討回來,而是抬起頭,目光直直的刺上了戴昶的臉。 他微不可聞的低聲道:“是戴兄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是我的數據出錯了嗎……看文的小天使請伸出你們的爪子讓我看一眼…… 第90章 第九十章 把那卷紙條搶過來的是個油頭粉面的小年輕,眼底浮著兩團烏青,正是個標致的魚泡眼,一看就是長久縱欲造成的。他同吳巍的水平半斤八兩,可想而知他能混進這次的聚會也是靠的他爹;只是他沒有吳巍的可愛,徒惹了紈绔的囂張,一搶過紙條就幸災樂禍、抑揚頓挫的大聲念了出來: “林漠,崇明廿七年生人,順明十六年任榆縣縣丞,順明廿一年因徇私被革,于二年月初自縊身亡。其妻繼六月后發癔。余獨子,舅奪其志,隨更名為——”他突然深吸一口氣,瞪圓了二目,“戴昶!” 隨著他的話大家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戴昶,戴昶顫抖著嘴唇,臉色是難得的痛苦,因那痛苦十分真切,惹得旁人都不敢多看,怕多看了自己也要痛苦起來。 他伸出一只手,那紈绔以為是他討要那紙條,便心里發怵的乖乖將紙條奉上,然而戴昶并沒有接,他只是伸出手,手在空中抓了一抓,虛虛的抓了一團空氣,然后就無力的垂了下去。 只要不是腦子有問題,哪怕再蠢,也對順明廿一年有了極深刻的印象,吳巍那險些要生銹的腦子被這個年號撥了一撥,他仔細觀察了戴昶的臉色,最終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林老先生……和當時的案子有甚么關系?” 他雖這么問,但能回答的只有宋懿,于是他又偷偷摸摸將目光投向宋懿身上,不仔細瞧不知道,宋懿緊抿著嘴唇牢得像個蚌殼,顯然不愿蹦出一個字來。 吳巍被宋懿模樣嚇了一跳,哆哆嗦嗦不敢再開口詢問,這時廳堂的氣氛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這不是安靜的沉默,不是黑夜的沉默,不是入睡的沉默,是如履薄冰的沉默,是粉飾太平的沉默,是在暴風雨前海面的最后一刻沉默。 掀起第一個浪潮的卻是戴昶。 他突然微笑了一下,他不帶戾氣的笑容真是迷人極了:“我爹主管司法,你說呢?” 不待他人回答,他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爹同僚中本就沒甚么知交,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挑,除了管司法還能做甚么?被革職后四處詢問做工,被打過招呼的各家各戶又哪敢收他?只能在家,然而這樣也不肯閑,為翻案四處奔波,到最后生生連一副棺材錢都出不起——你說他和當時的案子是甚么關系?” 吳巍被一連串來勢洶洶的反問逼得啞口無言,他想到了他爹,他爹是這一連串慘案的劊子手之一,他心理難過得緊,眼中泛起了淚光,然而卻不敢輕易落下。 他們都沒有哭,他又怎么好意思哭呢。 另一個小紈绔卻不管那么多,直截了當道:“所以你心有不平,現在來尋仇了是么?” 戴昶掃了他一眼:“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