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其涼_分節閱讀_97
書迷正在閱讀:帝心獨寵、夜宵夫夫又在發糖、流落地球的外星人[星際]、惱羞成怒、位面便利店、禁忌游戲、失效協議、七界之河山晚照、暗戀的小狼狗說他分手了、心頭rou
陽明峰上哀鴻遍野,無數道殷切的目光投向他們的兩個救世主。秦無端的大弟子最先反應過來:“蘇師叔!你可不能見死不救??!五百遍《清靜經》抄下來是要死人的!” 蘇錦喝茶,熟視無睹道:“最多斷手,死不了?!?/br> 那弟子泫然若泣,轉而可憐兮兮地望向程九歌,期期艾艾地喊道:“師叔祖……” 程九歌:“五百遍確實太過?!?/br> 眾小子立刻感覺有救,紛紛準備高呼萬歲。 程九歌:“我看四百九十九遍就可以了。小孩子嘛,不打一頓怎么記得住呢?同理,不多抄幾遍怎么記得住呢?有道是熟能生巧——當日謝師兄對我說的,他老人家金口玉言,總歸沒錯?!?/br> 秦無端見他難得使壞,偏過頭去笑。 盛夏的會稽山一片蒼翠欲滴,演武場沒有了往日的肅然,顯得十分雅致。桌案之上放著的是今年新茶,又有桃花曬干了摻入其中,芬芳香氣撲鼻,說不出的紈绔作風——秦無端有了心情放肆,自然要慢悠悠地享受。 他正喝茶聽風,倏忽被蘇錦踩了一腳。 平時斯斯文文一派高人風骨的師弟湊過來,表情竟然有點揶揄地問道:“我怎么瞧著你那什么綱不振,難道是我想錯了么?” 秦無端鄙夷道:“你還喜歡偷聽這些家長里短?” 蘇錦正色道:“我和青崖打了個賭,他說你慣著小師叔,又多年夙愿得償,定是怎樣都肯的,而我自然維護你??晌乙禽斄恕責o端,你懂得后果?!?/br> 這聽著不太像蘇錦做的事了,秦無端暗自腹誹,側過臉去展開折扇,掩蓋了兩個人的悄悄話:“大庭廣眾的,我總要給他面子。放心,你想的對?!?/br> 蘇錦心領神會:“師兄看得見摸不著這么多年,總算一朝得解放,恭喜啊?!?/br> 秦無端:“慚愧慚愧?!?/br> 四下稚氣的童聲此起彼伏,一邊苦不堪言地求饒一邊念枯燥晦澀的經文。 蘇錦瞧著熱鬧,不時被唐青崖在鬢邊插了一朵芙蓉花,頂著無比可笑的粉紅粉白,他無奈地瞥了唐青崖一眼,低聲說了什么,唐青崖炸毛,罵罵咧咧地走開。 而程九歌十年如一日,熟練地翻檢藥草,秦無端在旁邊事不關己,只是看他。 當年浩劫只剩下個模糊不清的影子,七月流火的時候,今天的陽明峰依然現世安穩,處處充盈著歡聲笑語…… “秦無端!你給我過來,墻上這掛的是什么有傷風化的東西!” ……以及雞飛狗跳。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篇是某位讀者想看的謝凌以及霜遲的養成(呸),不定期更,或許下周末? 不知道能說什么,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吧,祝大家新年快樂! ☆、番外三 揚州慢 南嶺溫暖濕潤,盛夏又格外炎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輕微的霉味。 白術熬好了藥小心翼翼地端起,他過完年又長了點個子,推門而入時明顯地感覺逼仄了。小屋中泛著淡淡清苦的香氣,不知此間主人到底是何種愛好,放著熏香不用,成天泡在藥罐子里一般。白術習慣了,疾步走到榻邊。 “顧先生,喝藥?!彼p聲說。 榻上斜倚著的人“嗯”了一聲,懶散地支起了身子接過藥碗。白術看著他,仍舊和平時沒什么兩樣,一副軟骨頭的樣子,可又覺得確實哪里變了。 他沒多問,拿了空碗后叮囑道:“先生好歹也多出去走走,今天太陽很好?!?/br> 顧霜遲道:“知道了,我再睡一會兒?!?/br> 白術于是曉得自己這話又被他當耳旁風了,只覺真不省心,可又無能為力。他像個小老頭似的唉聲嘆氣,從房中出來。 南嶺這一片藥田打理得很好,照理來說他沒什么好擔心的,但最近總是莫名不安。顧霜遲年前去了會稽一趟,回來后就總閉門不出,他不敢僭越,沒問會稽一行到底發生了什么。 說到底,白術對顧霜遲知之甚少,這人年近不惑,此前也隱居南嶺多年,而再多的,白術就不知道了。顧霜遲不喜歡說自己的事,也從沒有人來找他,南嶺在幾年前曾經熱鬧過一陣,那個姓唐的大哥哥和顧霜遲的師弟在這兒住了一段時間。 他才知道原來顧霜遲也是會武功的,不由得更加好奇他的從前了。 這日顧霜遲又悶了一天,他臉色越發蒼白,臨近黃昏才出來走了圈。他坐在石桌邊,打了個哈欠,問白術:“無聊么?” 白術老實道:“還行,習慣了?!?/br> 顧霜遲一雙眼睛中閃過幽微光亮,他看出白術的心思,道:“想問什么就問吧,我又不會吃了你。左右現在只有你自己幫忙,我還得多謝你了?!?/br> 白術聞言差點割破了手指,他放下切藥材的小銀刀:“先生能多講一些以前的事么?” 顧霜遲愣住了,半晌,直到白術已經做好了給他道歉的預備,他才輕輕笑了。 “很久不曾回憶,你若想聽,我也不妨說些舊事?!?/br> 顧霜遲十二那年,正是心思活躍的時候。會稽山困不住他,一如當日的宣城困不住他。 少時聰慧的人鮮有不落窠臼的,要么被吹捧得飄飄然自視甚高,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打回現實,要么實則只是靈光一現,終究泯然眾人矣。顧霜遲自小飽讀詩書,父母的期待全加在他身上,渴望他也能光宗耀祖。 “霜兒,你看咱們太守大人,當年不也是一朝及第現在全家沾光么?聽聞他的次子如今做了東宮太傅,那可是日日和皇親打交道的人物呢!” 父親總這么說,顧霜遲耳朵聽得生了繭,到后來睜只眼閉只眼,敷衍了事。 他見過那位太守。謝大人氣度非凡,縱然年逾古稀仍然與尋常白頭翁十分不同,更遑論那前幾日方才回到宣傳探親的謝太傅……更是一表人才。若非已經娶妻生子多年,始終不曾納妾,怕是不少富商想把自己的女兒往他后院塞呢。 顧霜遲被父親說得煩了,少不得逃出家門。 他們家從前算是宣城的世家,自三代以上開始走了下坡路,最終淪落成了不倫不類的模樣。父親自是有一身傲骨,也被無情歲月磨平了棱角,眼看顧霜遲雖小,已經展露出非常人的天分,他如何能不抓緊? 卻不想揠苗助長,最終反為自己所害。 等父親一走,顧霜遲輕車熟路地放下書卷,從后窗一躍而出,輕輕巧巧地繞過了仆從的視線,直奔角門逃出生天。 宣城街道橫平豎直,空氣卻是別樣的清新。 此時正值春雨后,宣城雖也是歷史名城了,可比起江南少了分婉約,又不如蜀地的艷麗繁榮,正如同如今朝堂上的世家大族,一日一日地沒落。 當中緣故,有說圣上整肅朝綱的,也有說是因為重武輕文,只想著開疆拓土。顧霜遲坐在茶館一角,聽他們東言西語,只覺得好笑得緊——什么開疆拓土,改革新政,不過是先帝末朝外戚干政,當今這位飽受其害,甫一親政立刻想要肅清里里外外被無數的盤根錯節鬧得不可開交的朝堂罷了。 他沒有膽量說出口,卻聽見旁桌的客人冷笑一聲。 顧霜遲不由得望過去。 這人冠發肅整,面容如刀削斧砍輪廓鮮明,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殺伐氣,既不像江湖人,也不像將軍武士——直到很久之后,顧霜遲才知道,那是謝凌自大內磨練出的血腥味,他就是出鋒的凌霄劍,不見血不歸鞘。 視線對上那一刻,顧霜遲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那人似是想到自己太過嚴肅,正要笑一笑,可又覺得尷尬,最終冷著臉:“你怕?” 顧霜遲左右望了一圈,曉得他的確是在問自己后,搖了搖頭。這卻是大實話了,他被這一眼忘得由內而外地感到戰栗,可又并非在害怕。仿佛是一個男兒終于見到了戰場的縮影,并且為這驚鴻一瞥而激動不已,好戰的天性,不肯認輸不肯服軟,從他身上窺一斑而知全豹,已經足夠為之如癡如醉。 那人皺了皺眉,唇角抿得平直猶如一片刀刃:“很好,你且說他們的言論你以為如何?” 顧霜遲想這人是瘋了,問一個孩童國政干系。 可他沒怯場,面無表情道:“干戈只是表面功夫,今上許是想要海清河晏的?!?/br> 那人眉間溝壑頓深,他仔細打量顧霜遲手腳,片刻后卻是笑了。他一笑很有些隱士風范,捉摸不透的高人風骨,顧霜遲心下忐忑,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這一日他早早地歸了家,后來翌日再去茶館,卻沒見過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