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側_分節閱讀_53
“不行,我還是去看看罷?!被o醉站起身,卻有一人已經比他更早動作了。 “千觴不勝酒力,有些醉了,要去屋外醒醒酒?!狈вx已經離開了座位,見花無醉也站起來了,他腳步微滯卻沒有停下,只偏頭對他笑道:“怎么?將軍想要陪千觴一起去么?” *** 一離開望月臺的可視范圍內,蕭玄玨原本從容的步伐便開始變得凌亂起來,他半弓著身子低低咳嗽著,胸悶的感覺越發明顯,加之之前被樊千觴敬了兩杯酒,現在被夜風一吹頭腦越發昏沉起來。 他一定是瘋了,竟然能從一個西疆特使身上看到云衍的影子,并且樂此不疲。一場晚宴下來,視線總是不由自主的往樊千觴的方向瞟,感受那人身上熟悉的清冷氣質,眸子里熟悉的點點星輝。明明是不同的兩人,他自知自己不該沉浸如此,更不該生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就在剛才,當樊千觴拿著樊霽芳的畫像問“不知霽芳可稱得起東莞皇后的位置”時,他仿佛看到了三年前決定立穆芷欣為后時云衍笑著對他說:“恭喜太子”,于是再呆不下去。 走到一個相對比較昏暗的角落,蕭玄玨單手支在墻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忍不住“嘔——”將穢物吐了一地,酸澀充斥著鼻腔刺激地他流出淚來。 甚至將膽汁也吐出來了,蕭玄玨才直起身扶著墻低低喘息:“咳咳…”他無力的閉著眼睛,如此脆弱無助的時刻,只適合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慢慢調整罷,尤其是一國之君。 高處不勝寒,到如今,雖然是夏日,蕭玄玨卻真正覺得寒了。不是天,是心。 但他還要回去,無論如何,樊千觴都是西疆派來的使臣。其實他是有意與西疆簽訂合約的,只是和親一事…雖然云衍還在世的幾率幾乎沒有,但是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不該絕望,所以娶霽芳公主的事他是不會同意的。 感覺調整的差不多了,蕭玄玨深吸一口氣讓空氣充滿肺腔將咳嗽聲壓回去,緩緩轉身,卻見有張素白的帕子在眼前。順著帕子向上看,則是一只修長纖細的手,同樣素白的袖口用銀色絲線繡了流云的暗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 是樊千觴,不知何時,那人竟然一直跟在他身后了。 銀質的面具映射著月光,讓這一身素白的人顯得更加冷清,樊千觴沒被面具遮掩的唇角是上揚著的,但從他盛滿星輝的眸子里讓人讀不出心機和敵意?!安敛亮T?!狈вx輕聲道。 蕭玄玨沒有去接那塊帕子,只望著樊千觴,目光中帶著探究, 如同察覺不出對方對自己的懷疑,見蕭玄玨不接帕子,他便上前邁出一步抬手拿帕子為蕭玄玨擦拭嘴角沾著的一點污漬。 蕭玄玨反射似的后退一步,卻踉蹌著險些摔倒。 “當心!”樊千觴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焦急,伸手扶住了蕭玄玨的胳膊幫他站穩。 渾身激起無數寒粒,只是這樣簡單的肢體接觸,蕭玄玨竟產生一種熟悉的興奮感,眉頭不禁越皺越深。 “怎么了?”察覺對方的僵硬,樊千觴道,不過卻沒有放開對方的胳膊而是小心的攙扶著。 蕭玄玨緊緊盯著樊千觴的眼睛,他伸手想去摘對方的面具,手伸到一半卻又倉皇地拿開。半響才壓著嗓子道:“你…咳咳,你為何要帶著面具?” “玄皇陛下是說這個?”樊千觴空出一只手摸摸自己左邊臉上帶著涼意的銀質面具,笑道:“我天生這半邊臉奇丑無比,只得拿它蓋住?!?/br> “……”蕭玄玨雖然沒說話但明顯有些狐疑。 樊千觴似乎也沒想讓他信了,扶著蕭玄玨朝不遠處的一座八角小亭走去,亭子的八角皆點了宮燈,比此處角落明亮數倍。 沒走幾步,他自己卻低頭癡癡笑了,道:“其實并非千觴面具下的皮相難以見人,只是我自幼奉行‘看人只看一半’的原則,與人交往不可不信但也從不全信,向來留有三分余地,自然也希望別人看我時也有余地在?!?/br> “自然?!辈恢螘r原本攙扶的手彼此牽在了一起,那種久違的熟悉感再度出現,蕭玄玨忍不住貪婪地享受這片刻溫存,哪怕一切只是因為太像。 “的確存了余地,因著這面具,朕想多窺測一下你的想法皆是行不通的?!边@一刻,蕭玄玨是將樊千觴當做了云衍。 樊千觴眼中有一瞬的錯額,頓住步子他轉頭去看蕭玄玨,凝視片刻突然笑起來:“呵呵,玄皇陛下言下之意可是想要看我摘了這面具的樣子?” “朕終究是有些好奇,這副面具下會是怎樣一張臉?!闭f這話時蕭玄玨沒有放過對方的一絲表情,緩緩抬手要去摘樊千觴的面具,但樊千觴眼睛中透出的坦然和鎮定讓他的手僵在半空不敢繼續。 “為何不繼續?”看出對方的猶豫,樊千觴淡笑:“玄皇可是在擔心些什么?” “朕…”自己在擔心些什么?當然是怕對方揭下面具的那一刻,會將他最后一點幻想也揭下。察覺到自己的想法,蕭玄玨嚇了一跳,忙收回手,“咳,咳咳!” “呵……”樊千觴低笑,轉移了話題,“剛才千觴提及和親一事時玄皇突然離開,是不是玄皇以為四妹配不上您?” “……”蕭玄玨不發一言,但臉上帶了慍怒。 樊千觴解釋:“玄皇莫要覺得千觴唐突,只是玄皇拒絕這門親事,重要給我西僵一個合理的解釋罷?” “……”將薄削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蕭玄玨沉默良久,有些無奈地嘆息道:“你隨朕去亭中,朕說與你聽?!?/br> ☆、續·九 樊千觴解釋:“玄皇莫要覺得千觴唐突,只是玄皇拒絕這門親事,重要給我西僵一個合理的解釋罷?” “……”將薄削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蕭玄玨沉默良久,有些無奈地嘆息道:“你隨朕去亭中,朕說與你聽?!?/br> “好?!狈вx點頭,扶著蕭玄玨到了小亭。亭中陳設再簡潔不過,一張方形石桌,四個圓形石凳。 在一張石凳前,樊千觴扶著蕭玄玨的肩膀想讓他坐下,對方卻沒有坐而是轉了個身正對著他。 抬手輕輕覆上樊千觴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背,蕭玄玨面無表情,黑沉的眸子一瞬不瞬望著他,五指慢慢收緊將對方纖細的手拉下來握在掌心。 樊千觴開始有些不自然,本蕭玄玨黑沉的眸子逼視的偏過頭,“玄皇此舉…恐有不妥罷?” “你不是要聽解釋么?”蕭玄玨道,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雖讓人聽不出情緒卻使人不容忽視其中的壓迫氣勢,這是專屬于王者的氣勢,偏偏讓聽者心底生些無可奈何?!半蕖饝^一個男子,要為他,用不立后?!?/br> 樊千觴身子猛的一震,不由自主地回望著蕭玄玨。 感受到自掌心傳來對方一瞬的戰栗,蕭玄玨將他的手握的更緊??人砸宦?,望著樊千觴的目光中涌現出一抹歉意,“可最后,朕食言了。朕不僅立了皇后,還有了孩子?!弊猿暗匦π?,蕭玄玨沒有給樊千觴說話的機會,如同壓抑已久的情緒突然得道傾訴對象,他邊回憶著與云衍的種種,邊將這些年所有的幸或者不幸,一句句說給對方聽,仿佛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思念已久的人。 …… “小哥哥,你可是喜歡這些梅花?” “喜歡,所以你去給我摘罷?!?/br> 于是小小的rou團子吃力地爬上樹,夠到一枝梅花時卻因為自身的重量壓斷了樹枝從跌了下來。 到如今,他才能清晰的看到對方摔得痛到齜牙咧嘴卻為了不讓他擔心就笑著說“不痛,一點兒也不痛”的樣子。 那時,沖上去接住他的是自己該多好,為何是花無醉呢。 …… “小哥哥你快走!不要管我!那些人就要追來了,你去找到救兵再來救我,快走??!” “云…行之,那我先走了,你等我回來救你啊……” 他墜入冰湖那次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卻沒聊到二人此后一別竟是十八年。而無論是十八年里還是十八年后,“行之”二字,每叫一聲就全部是痛了。 當初是為了搬救兵而暫時離開也好,是因為懦弱而逃命也罷,無論為何,他都是走開了。留下小小的他,一人面對無邊無際的寒冰,以致后來雖僥幸活下來卻落了寒疾。 就算至今他還記得當時那人在冰窟中伸出的白嫩的小手,一聲聲呼喊卻顯得絕望。如果當初他伸出手拉他一把而不是獨自逃走,后果是兩個人一起死,還是幸福的活著呢? 蕭玄玨已經沒有機會求證了。 …… 十八年后的再見,是他們的新婚?;蛟S那時對方一身素白,就已經預示著之后的種種傷害了。 …… “云衍不是您的枕邊妻,而是您的手中劍。以這把匕首為證,王爺不離,云衍不棄?!?/br> “蕭玄玨,你寵我吧,因為你沒有別的選擇,我也沒有?!?/br> “只有王爺您這棵大樹風光了,云衍靠起來才會更舒服?!?/br> “子晏,我愛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