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側_分節閱讀_50
一個月后。御書房。 輕煙繚繞,似薄霧彌漫,寧神香的氣息氤氳在房中,將龍案后端坐的黑衣男子襯托的更加冷峻威嚴。 “咳咳,咳…” 幾聲斷續的咳嗽,讓男子有些蒼白的臉色帶上幾抹病態的潮紅。 蕭玄玨正低頭看著柳仕藉呈上來的一道折子,如刀削斧刻過一般的臉側線條尤為凌厲,讓人望而生威。偏偏眼角的一絲紋路又為他的冷硬增添了抹柔和,絲毫不讓人覺得疏離難以接近。 蕭玄玨看得入神,隨手端起案角的半杯清茗小抿一口,齒頰留香韻味悠長,待他將杯盞放下時,突然不知從何處沖上來一團rou球,滾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 “父皇,父皇,我想去御花園玩兒~”甜甜的聲音,軟糯輕柔,如同幼貓尚不鋒利的爪子輕輕撓著人的心窩。 放下手中的奏折,蕭玄玨低下頭去,正看到蕭念云抬著頭對著自己可憐巴巴地眨眼睛,一張rou嘟嘟的包子臉皺成了一團。片刻恍惚,蕭玄玨笑了笑,伸手在人多rou的臉上捏一把,如期聽到小人兒不滿地痛呼。 “咳…”咳嗽一聲,蕭玄玨笑問:“云兒今天怎么突然想去御花園玩了?” 蕭念云撇撇嘴,揉著自己剛被捏過的小臉,朝御書房的門外瞧了一眼才道:“不是我自己,我和小哥哥一起去,小哥哥說他喜歡御花園蓮花池里的蓮花?!?/br> 小哥哥?蕭玄玨“哦?”了一聲,才將視線轉向半開的門口,看到門外有一個身穿黑衣的少年,雖然才六七歲的年紀,已經隱約能看出他成年后的俊逸了。 少年有著一雙如鷹般犀利的眸子,緊抿的薄唇雖然未笑卻天生著一抹輕佻邪肆的弧度,正是柳仕藉的兒子柳迎風。 一月前蕭玄玨任柳仕藉為太子太傅,教蕭念云讀書治國的道理。而柳仕藉年有六歲的兒子柳迎風成了太子伴讀,只是這柳迎風的性子冷淡的很,平日話少得厲害,不知怎地蕭念云這活潑的性子如何會跟他玩在一起,整日小哥哥小哥哥的掛在嘴邊。 面對蕭玄玨的打量,少年也絲毫未感到局促,只是張著雙清明的眸子與之對視,而他眼中的孤高桀驁蕭玄玨瞧得清楚,怕不是如蕭念云所說那少年是真的喜歡蓮花池里的蓮花。但蕭玄玨什么也沒說,只是又低頭愛憐地揉了揉蕭念云的發頂,笑道:“云兒想去就去吧,記得離池子遠一些,不要掉進水里?!?/br> “嗯!”得到父皇的允許,蕭念云終于歡快地點點頭,竟然看都不再看蕭玄玨一眼,直接蹦蹦跳跳地向門口的少年奔過去了。剛跑到對方身前,蕭念云就很自然地拉起少年的手,甜笑道:“小哥哥,我父皇已經答應了,我們快走吧~” 厭惡自少年的眼底一閃而過,他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負在身后,兀自走在前面。 蕭念云臉上有瞬間的錯愕,垮下肥肥的小臉一副將哭欲哭的模樣。 蕭玄玨這邊在屋內看到,心口微滯,多年前他對待云衍亦是如此。 不由自主的起身追出去幾步看看他們之后會如何,總不能讓云兒受了委屈。 只見遠處已經走過一段路的少年卻轉回頭來,見到蕭念云還立在原地沒有跟上,他嘴唇微動不知說了些什么,又招了招手,蕭念云便又一蹦一跳地朝人跑過去,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珠。 柳迎風伸出一指點上蕭念云的眉心,佯怒道:“你??!”卻被小團子一把捉住手指攥在掌心,拉緊了不肯松手。無奈,他也只得讓這個rou團子一直拉著了。蕭念云便偏偏頭,扯出個勝利的微笑。 “呵……”蕭玄玨笑嘆一聲,轉身要回書房繼續批奏折,卻聽到身后依稀傳來二人漸遠的聲音。 “小哥哥,云兒已經知道你的名字咯。你叫迎風,不叫清明…” “是迎風?!?/br> “可,那天你明明說自己叫清明的啊?!?/br> “我騙你的,誰讓你老追著我不放?!?/br> …… 轟——有什么自記憶中崩塌掉,讓蕭玄玨瞬間失了力氣。 “小哥哥,我叫行之。我能行的行,之乎者也的之哦?!?/br> “……” “小哥哥,你怎么不說話,你叫什么名字???” “你很煩?!?/br> “倪很樊?這是什么名字?” “……我說你很煩??!” “你嫌我煩沒關系啦,行之很喜歡小哥哥哦。小哥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子晏,蕭子晏行了吧!別再跟著我了,聽到沒有,別再跟著我了?!?/br> 二十四年前在宮外初見云衍,那時還是rou團子的他追著自己問“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因為是在宮外不方便透露真實姓名,而且他那時的確很討厭那個rou乎乎的小人兒,于是,被他問得煩了時就隨口鄒了一個名字罷。 子晏,蕭子晏。 “子晏,我愛你,不要丟下我?!?/br> 第一次,云衍去追查尚明義的罪證回來后高燒昏迷,叫的這個名字。而他因為羞怒與嫉妒,竟險些將他掐死。 “子晏,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我要看著你坐上那個位置?!?/br> 第二次,他因為懷疑云衍對自己的愛,狠心讓那人去歷州,結果那人在水牢被折磨的氣若游絲,殺人飲血。他將“人性”都忘了卻還不忘這個名字,而自己卻因這個名字嫉妒成狂進而對他患得患失。 “子晏,你帶我走,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br> 第三次,從宮中會王府的馬車里,云衍再次說起這個名字。那時的他,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要遠走高飛的話呢?而自己,卻最終因為這句話而走向極端。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之后的每一次,卻都變成了架在二人心頭的一把刀。 一寸寸,一縷縷。將他們之間的信任和愛情消磨的點滴不剩。 卻原來,那人一直沒有忘記。 忘了的那個,是他。是他忘了幼時的一句戲言,也忘了他自己對那人的愛。 蕭子晏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云衍愛的那個,一直都是他! “咳咳!咳咳咳!” 仰面望天,他不知這個玩笑為何會如此可笑,在他因為嫉妒而玩弄那人折磨那人時,對方卻愛著他。當他因為對方的一句“不愛”而選擇放手時,三年后卻突然告訴他,那人愛的一直是自己。而陰差陽錯的根源是因為二十幾年前自己對那人的厭惡?! “咳咳!”心口再難壓抑一波波襲來的抽痛,蕭玄玨捂住胸口痛苦的蹲下身去,大口吸著氣:“咳咳…咳…” 張德勝聞聲從御書房跑出來,見蕭玄玨蹲在地上劇烈咳嗽忙過來攙扶他。 “皇上,您這是怎么了?快起來,奴才扶您起來?!?/br> “沒事,咳咳…朕沒事…”蕭玄玨咳嗽的話不成聲,在張德勝的攙扶起站起來。胸悶的感覺似乎少了幾分,他推開張德勝,道:“朕自己能走…咳咳…” 將邁出一步,喉頭涌上一股腥甜。失去意識的那刻,眼前似乎彌漫了nongnong血霧,入耳的是張德勝驚慌失措的呼叫。 “皇上?。?!”見蕭玄玨突然吐血昏倒,張德勝幾乎嚇破了膽,吃力的將人接住大叫:“快來人?。。?!皇上昏倒啦?。?!” ☆、續·六 續六 蕭玄玨醒來時發現除了張德勝之外,花無醉和王杰安兩人也在,所有人盯著他的目光都極為復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王杰安剛為他切了脈,臉色很不好。 ”咳咳?!笆捫k才剛咳嗽一聲,心口就傳來悶痛,想說話嗓子也啞的厲害,他皺眉:“朕怎么了,你們怎么都在?” “皇上,您剛才突然昏倒,可嚇死奴才了?!睆埖聞贈]出息的抽抽搭搭。 王杰安道:“老臣早就勸誡皇上,要您保重龍體。少用寧神香和安寢茶,批奏折不要太晚,張公公說您三年來每天都要三更才就寢,這…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