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側_分節閱讀_9
“王爺,您怎么了?”張德勝這才發現他的不對,馬上閉嘴。 “……”蕭玄玨發現自己的失態,定定神,緩和下臉色,“沒什么,你下去罷?!?/br> 正在這時門口冒出一個小太監,他趴在門口向里探著頭,想進來又不敢進的樣子,壓著嗓子沖門內叫:“張總管,張總管?!?/br> 蕭玄玨最先看到他,不悅道:“怎么回事?” 張德勝背對著門,隨蕭玄玨轉頭后也看到了那個小太監,忙對蕭玄玨咧開嘴嘻嘻笑,然后快速跑到那人面前,將他拖到一邊,照頭砸過去一記爆栗,低聲罵道:“你怎么回事兒,沒看到王爺正發著脾氣嗎?存心要害死咱家不是?” “張總管可冤枉奴才了,”小太監揉著腦袋叫屈,哭喪道:“是您那天交代奴才說王妃一回來就要告訴您的?!?/br> “什么?!云公子回來啦?”張德勝叫出聲。 蕭玄玨推門而出,緊盯著那個小太監,冷聲道:“他在哪里?” “在前院,王爺…您,自己去看看…” “轟隆——”又炸開一記響雷,將那個小太監的話音淹沒。 蕭玄玨心中也仿佛被那道雷劈中,顫了一顫,這小太監說話時支支吾吾的樣子擺明了在說云衍發生了什么意外,來不及細想,他下意識地就向前院跑。 “王爺,傘!”張德勝大叫,對方卻早已經下了樓聽不到了。 “云…”看到云衍的那刻,蕭玄玨剛叫了個云字,便發現自己有些緊張過頭了,而且這緊張來的毫無道理。那人只是被雨淋得渾身濕透外,并沒有什么其他傷處,正好端端的牽著馬向馬廄走呢。 見蕭玄玨連傘也沒拿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在自己面前停住,云衍有些微錯愕。愣了一瞬才扯唇笑開:“王爺這么著急是要干什么去???” 有雨水順著他線條優美的臉側滑下,卻絲毫不影響他出塵的氣質,只是臉色在閃電的映襯下顯得有些疲憊蒼白。 沒了適才的慌張,蕭玄玨便生出一種被人耍了的感覺,他氣不打一處來,劈手奪過云衍牽著的韁繩丟在一邊,攥住他的腕子吼道:“誰準你擅自出府的!本王不是說過你若出府就先來稟報的嗎?!你把本王的話當做耳旁風了不是?!你有沒有將我這個夫君放在眼里?!” “…夫君…”輕念這兩個字,云衍淡淡垂眸。手腕處傳來幾乎將他骨頭捏碎的力道,證明對方真的是動怒了。云衍任他抓著,另一只手摸出一個漆金的小匣子拿到蕭玄玨面前,微笑道:“我以為你知道,看,我將證據拿來了?!痹偬痤^來,他眼中光輝哪怕是在風雨交加的黑夜中也晶亮的可愛。 對上那雙眸子,蕭玄玨終才明白張德勝所說的“晶亮的好看”。如同觸碰到了烈焰,蕭玄玨灼傷了般忙錯開視線,他松開握著云衍的手,一掌將匣子掃落在地,吼道:“本王說了不用你!你聽不懂是不是?。?!” 盒子掉在地上被摔開,里面的幾頁小紙便迅速的被雨水打濕,字跡模糊成一片。 笑容僵在唇邊,看也不看地上的匣子,云衍的臉色也帶上幾分冷意,薄唇微啟只淡淡道:“你想讓我怎樣?你不是要試探我嗎?現在可試探出了結果?” “本王…” “王爺的意思云衍明白,是我不自量力了?!痹蒲芡撕笠徊?,躬身行禮,臉上除了雨水便是滿滿的頹然,他輕聲道:“王爺沒有傘,如果要出去辦事還是等雨停了罷。云衍奔波幾天換來的是王爺的不削一顧,也有些乏了,要回去休息?!?/br> “云…”蕭玄玨張張嘴,卻被對方清冷的眼神堵得發不出一個音節,伸手去拉他,卻只觸碰到一片濕透的衣角。他想說,其實自己不是責怪他擅自出府,而是近日心中突然涌現的從未有過的心緒讓他心慌才忍不住拿他出氣。 蕭玄玨正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云衍越走越遠,雨水打在身上就如打在心上一樣空落落的疼。 “轟??!”一聲響雷在空中炸開,身邊的馬匹受驚,突然長嘯一聲。蕭玄玨回神,便見云衍腳下脫力,踉蹌著跪倒在地。 “云衍!”蕭玄玨驚呼,快速跑上去將人扶住不至于躺倒在地上的水洼里,急切道:“你怎么樣?是不是受傷了?傷在哪里快讓我看一下?!?/br> “咳咳…”云衍雙手支地輕咳了聲,淡淡掃了蕭玄玨一眼,“多謝王爺關心,云衍無礙?!彪m這樣說,但他嘗試著站起來,卻多次無果,雙腿抖得厲害,而近乎慘白的臉色更不能證明“無礙”兩字。 蕭玄玨眸色一沉,直接將人打橫抱起來。 “放我下來!”云衍掙了掙。 蕭玄玨微微使力將人禁錮在懷里,悶聲道:“既然無礙,就隨本王回屋里去,本王有話問你。你既然說自己是本王的人,就該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留著它將你的忠心證明給本王看,等著本王愿意相信你的那一天?!?/br> “這樣?”云衍不再掙扎,只往他懷里縮了縮,笑嘆:“你還是這么不講理啊?!甭曇衾飵еo奈和縱容,他能怎么辦?除了留在蕭玄玨身邊,他別無選擇啊。 ☆、逆局 蕭玄玨自昨晚冒雨出府便沒再回去而是去了他最常去的一家酒館,春風度。 店老板老翁是個瞎了一只眼睛的坡腳老頭,面皮比枯樹還干癟,但因為他家的酒釀的好,而且老板為人也熱情,所以生意一直很好,好到哪怕是三更半夜,店里也會有幾個客人在坐。 不過昨晚可能是因為天氣不好的原因,蕭玄玨去的時候店家已經在準備打烊了。 老翁見蕭玄玨渾身上下滴著水,臉色也陰翳的可怕,卻出奇地沒有受到驚嚇,只是將已經合了一半的店門打開讓人進去,才重新關上門,一瘸一拐地坐在柜后扒拉著算盤算賬。 “蕭公子是要喝茶還是喝酒?”老翁人如其名,說話的聲音也甕聲甕氣的。 似是對這種奇怪的聲音習以為常,蕭玄玨擰了一把衣服上的水,自個兒找了位置坐下,聲線微冷:“不是交代過只要我來,你就上陳年桂花釀的嗎?” “呵呵,公子莫急燥?!崩衔獭案粮痢备尚茁?,一邊撥弄著手里的算盤,“若擱以往,肯定端了公子你最愛的桂花釀來,只是今日,你不該是來喝酒的?!?/br> “怎么?”蕭玄玨擰眉,可能是因為王爺做久了,他不喜歡別人忤逆自己的意愿。 老翁卻絲毫不被他的威懾所迫,只笑道:“我的酒,只給快活的人喝,他們能喝出我酒里的甜和香,喝過后讓人更快活。但若是要借我的酒澆愁,只能喝出這酒里的的苦來,傳出去豈不壞了我店里的名聲。公子卻不如喝茶,茶,可以清心。是以老朽才問公子是要酒還是要茶?!?/br> 聞言蕭玄玨微怔,自己是在愁么?愁什么?可如果不是在犯愁,心中滿滿的憤怒嫉恨和悵然又是為何?見老翁還在等著自己的回答,蕭玄玨沉凝片刻,再開口語氣平和了幾分,淡淡道:“那便是茶吧,有勞翁老板了?!?/br> “公子等著!”老翁笑著應承,小二已經被他遣回家睡覺了,所以他親自去為蕭玄玨泡了一壺上好的雨前龍井。然后又回柜后去撥算盤算賬了。 “啪啪啪,噼啪,噼啪……” 沒有人說話,屋內只有算盤珠子碰撞和蕭玄玨抿茶的聲音。一壺飲盡,已經是將近三更的時辰,蕭玄玨本濕透的衣服干了大半。 老翁也算完了帳,他懶懶打了個呵欠從柜臺后走出來,對蕭玄玨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其實公子凡事都應該往大了深了去瞧,做人也好,看人也罷,都和這喝酒一樣。什么時候能喝,什么時候該喝,全憑一個‘心’字。公子若是自己做不出選擇,不如就問問自己的心吧??刹灰戎鴮⒁粔镁坪瘸隽丝辔秲簛?,才懂得后悔。公子您不是一般人,我信得過。老朽年紀大了,缺覺,就不陪公子了,您請自便?!闭f罷他就轉身扶著樓梯扶手一瘸一拐的上了二樓。 “嘎吱——”一聲開門關門的聲響過后,再沒了動靜。 蕭玄玨握著喝空的茶杯,一雙墨中泛銀的眸子閃著光,情緒難猜。直到五更上朝的時候,他才去了自己一直在春風度包下的廂房,因為來的勤,所以他好多用品都寄存在這里。老翁是個能信得過的老實人,房間每日會有人打掃,但不會亂翻客人的東西。 到房間拿出早先備下的朝服,又潔了面,蕭玄玨才進宮上朝。 張德勝雖是王府的的總管,但因為自小與蕭玄玨一起長的,是以蕭玄玨的飲食起居都有他一手cao辦。 清早起來他帶領著幾名小太監端著洗漱用的清水拿著巾帕要來侍奉蕭玄玨更衣上朝,還沒走到門前遠遠就看到屋門大開著,心想難道他家王爺已經起床了,不然下了一夜的暴風雨,開著屋門怎還得了。 于是慌忙跑進屋指揮著那幾人將水盆用具也送進去,卻看到屋內空蕩蕩的,并沒有什么人在走動,倒是床上被子下鼓著一個小包,似乎有人在睡覺。不是吧,他家王爺上朝一向準時,怎么今天賴床了,現在還沒醒。 心中好奇,張德勝小步踱過去打算叫蕭玄玨起床。 “王爺醒醒,該上朝了?!睆埖聞俚?,見床上的人不僅沒動靜而且還被被子遮住了大半張臉,他看著都有些憋得慌了,于是上前拉了下被子讓人將臉露出來保持呼吸,又小聲喚了一遍,“王爺,該上朝…?。。?!”一句話沒說完,張德勝呼叫的聲音陡然升高幾倍,手中的被子滑落在地,與此同時他整個人也嚇得跌坐在地上。 “云…云…云公子……”張德勝結結巴巴道,床上的云衍靜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因窒息而青紫的臉色帶著瀕死的灰敗,而他纖細白皙的脖頸上赫然有著五道泛黑的指印,與他膚色的蒼白對比得觸目驚心。顫抖著伸手到云衍鼻下探一探,發現似乎還有著及其輕微的呼吸,張德勝轉頭對門邊早已呆愣的小太監大吼:“快去叫王太醫!快去叫王太醫?。?!” 原本今日早朝與以往應該并無不同,無非是□□私相包庇,相互吹捧,然后再謊報一下災情騙取國庫里的那點兒賑災銀兩之類的。而且如果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老皇帝一般都會很爽快地一口答應,不知他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無論真假,能把國庫糊涂的空掉,把軍隊糊涂的幾乎全部落入外戚手中,這皇帝也該當到頭了。 只是此次早朝,卻發生了一件最最不可思議的大事,一件無論是對蕭玄玨來說還是對蕭惘來說都足以逆轉局勢的大事。 老皇帝竟然在朝堂上親自念出一張“罪狀書”來,上面寫滿了吏部尚書尚明義買賣官職,向上級官員行賄,與同級幾個要臣私相授受,其中涉及國庫銀兩竟達一百七十萬兩之多,不僅如此,他還和經常sao擾邊關的鄰國,常月國,有著秘密的書信和金錢來往,大有通敵賣國的嫌疑。 見此,眾臣一片唏噓,而尚明義抵死不認。老皇帝卻難得的狠絕,竟把罪證也讓人一一呈上殿來。有送禮的清單,還有往來的書信… 尚明義見自己已無翻身之地,便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蕭惘,對方卻好似沒看到,只狠狠道:“好你個尚明義,平日一副為國鞠躬盡瘁的模樣,卻是干出通敵的勾當!死有余辜!”說著竟然伸手扼住尚明義的脖子,沒等對方發聲就將人掐死在朝堂上。 老皇帝見此卻沒制止,甚至連責怪他一聲也沒有。不過卻難能可貴的對蕭玄玨慈愛的笑了一下,對眾臣道:“此番能除此jian賊,全是二皇子的功勞,他不僅搜查了尚明義的罪證,更列出你們中其他人做的對我朝不忠不義的勾當。朕姑且先不追究,你們好好掂量掂量,及早自己將過錯寫好折子呈上來,否則就是如尚明義一樣的下場!” 蕭玄玨聞此不禁皺眉,罪證昨夜不是被他怒急之下毀了嗎,怎么傳到皇上手里了?而且自己從未說過自己要調查尚明義,皇上是如何得知的?難道…是云衍在調查完畢后就以他的名義將其送進宮中了,而昨晚被他毀掉的那些只是云衍拿來試探他的假證? “皇弟真是好手段啊,不過少了一個尚明義,本宮還有李明義張明義趙明義呢!哈哈哈!咱們走著瞧!”不知何時已經下了朝,太子在經過蕭玄玨身邊時伏在他耳側耳語道,又直起身提高了嗓門,朗聲一笑:“別忘了代本宮向我的表弟,你的愛妃問好哇,哈哈哈!”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