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側_分節閱讀_8
半晌,蕭玄玨淡淡道:“你回去…” “我去幫你找證據?!痹蒲芴ь^笑道:“既然王爺苦于沒有證據,為何不對臣妾說呢?大婚那晚臣妾說的話,王爺可還記得?” 被云衍毫無防備清澈明凈的目光注視著,蕭玄玨脊背僵了下,有意避開對方灼灼的目光,他道:“不用你去,你的傷還沒痊愈?!?/br> “嫂子有傷在身?”花無醉怔了下,他看著的是云衍,問的卻是蕭玄玨。 “咳咳…”云衍掩唇咳嗽一聲,微微笑道:“將軍不要總叫我嫂子了,聽起來頗不順口?!?/br> “那便還是小衍吧,本將軍今年二十有五,你看起來應該比我小一些?!被o醉亦笑道。 云衍點點頭,輕聲道:“將軍虛長我兩歲,云衍便稱你一聲兄長?” “隨意隨意,小衍你愛怎么叫便怎么叫吧!”花無醉得意地搖著扇子。 見此,云衍垂眸輕笑,淡色的唇瓣更加蒼白,輕咳了聲,他道:“若王爺和花…咳…大哥還有要事,云衍先退下了,尚明義的事情交給我就好?!?/br> 蕭玄玨微微皺眉,“本王說了,不用你去查,你安心養傷就好?!?/br> 云衍抬眸淡淡掃了他一眼,清雋的眸子只停留一瞬就又移開,抬步欲走。 擦肩而過時,蕭玄玨伸手扯住他的袖角,面無表情道:“本王說過了從未想過要利用你,你不必如此?!?/br> 云衍頓住步子,對他回眸笑道:“臣妾也說過了,我心甘情愿?!背榛匦渥?,云衍步步遠離,臉色卻更加蒼白,帶著絲絲凄楚。 蕭玄玨如獸的眸子專注地盯著那人離去的背影,一瞬不瞬。 “你為何對他說這些?”蕭玄玨沒有去看身邊的花無醉,聲音里帶著幾分涼意。 “你難道不想試一試他對你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心?”花無醉挑眉笑道,“拿尚明義的事正好可以試他一試?!?/br> “但是尚明義是皇后的人,你將這件事與云衍說了,無異于打草驚蛇?!?/br> “你怎么知道現在不是已經打草驚蛇了?方才我們說的話,他怕是全聽到了罷?!?/br> “但是…” 花無醉接口道:“但是云衍現在還有傷在身是我沒想到的,你該不會是擔心他在查找證據時會再次受傷,舍不得了?” “胡說!”蕭玄玨冷喝,狠狠道:“本王只怕他萬一有個什么,皇后和相府那邊不好交代,畢竟現在還不是硬碰的時候?!?/br> “如此甚好?!被o醉點頭,又邪邪笑道:“阿玨哪日若想找個伴兒了,一定要優先考慮我哦?!?/br> 蕭玄玨瞪了他一眼,花無醉假裝沒看到,懶懶打了個呵欠,揮手道:“時候不早了,我從關外回來還沒去看皇上,走了?!?/br> “快滾!”蕭玄玨虛踹他一腳,轉身回房。腦中揮之不去的卻是方才云衍對他回眸的那個略帶蒼白的微笑。 “云衍,心甘情愿?!?/br> 心甘情愿,心甘情愿。那人說的話他能相信嗎?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人啊,會有人為了他,連性命也不顧? 好像曾經是有這樣一個人,不過,他死了。數九寒冬,掉進冰湖里,不被淹死,也被凍死了吧。 “行之……”不知何時,深埋在記憶中十八年的兩個字,已經下意思地脫口而出。 可當初那人的眉眼,卻怎么也記不起來,唯一記得的是那雙rou嘟嘟,透過冰洞胡亂揮著的小手,和那一聲聲:“小哥哥快走,你快走,等搬到救兵再救我!”的哭喊。 是了,十八年前是那個傻乎乎的討人厭的rou團子在冰層開裂的那刻推開他,自己卻掉了進去。而他卻因為怯弱忌憚皇后派來的殺手,丟下那個rou團子自己跑掉。 怎么還會有人舍了性命對他?就算當年的團子還活著,現在也只會恨他入骨了吧?花無醉說的不對,他不是狠,而是自私,再沒有比他更自私的人了。 ☆、困囚 “轟隆——” 一個悶雷在驟然陰寒的天際炸開,由遠及近的閃電在一片漆黑中劃過一道又一道凄厲的光影,宛如陰寒的劍鋒般懾人。 屋內沒有點燈,蕭玄玨立在大開的窗前沉眸看著天色,烏云蔽月,正如當今動蕩的朝堂。 偏巧這時有一道電光在窗邊閃過,黑漆的屋子里突然亮堂了一瞬,映著他略深沉的臉色,平添了幾分寒意和肅殺。 這時門外有人的腳步聲傳來,到房門前就停止了。張德勝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卻沒有進來,只對著窗前的人小聲道:“王爺,該用晚膳了?!?/br> “知道了?!笔捫k動了一下,輕轉過身來,一身黑衣幾乎讓張德勝看不到他的存在,入目的只有他如鍍寒霜的臉色。 幾個小太監拎著傳膳的食盒進屋,張德勝拿了火折子去點燈。等一切都安置妥當了,那些小太監便恭敬地貓著腰退出去,只留張德勝一人在旁邊侍候。 掃一眼桌上清淡卻豐盛的菜色,以及幾碟做工精巧的點心,其中竟然還有一碟知祥記的桂花酥。目光微頓,蕭玄玨拿起一塊放進嘴里,軟綿香糯,甜而不膩,的確最合他的胃口。突然想起云衍說過“我聽張總管說你最愛吃知祥記的桂花酥,正巧自己嘴也饞了…” 唇角不經意勾起一抹微笑,他一邊坐下一邊又捏起一塊,似隨口道:“王妃呢,去叫他一起過來用膳?!?/br> “王爺…”張德勝垂手在身側,畢恭畢敬的樣子卻沒有動。 “怎么?”蕭玄玨看他一眼,又只顧地拿勺子去盛一碗冰雁銀耳蓮子羹,張德勝忙伸手將碗接過來替他盛好放到面前,解釋道:“云公子不在府中,他三天前就出去了?!?/br> “轟隆——” 又一聲雷鳴響過,蕭玄玨端碗的手僵了一下,微微皺眉:“不在?他去哪兒了?你知道他出去了怎么不來通報本王一聲?在你眼里真的一點兒規矩都沒有了嗎?” “王爺恕罪!”張德勝被他一連幾個質問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顫著嗓子道:“云公子說他是奉了您的命令去辦一件要事,所以我才沒稟報,誰知…誰知他是…騙人的呢……”張德勝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后望著蕭玄玨鐵青的臉色,便再發不出一個字來了。 “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了?在王府他是主子還是本王?”蕭玄玨怒道。心想云衍才來王府一月,就可以隨意指使他府里的下人,這還了得?“等等,王妃說是奉了本王的命令?” “奴才知錯,以后再也不敢了?!睆埖聞賴樀弥粫f這一句,半天才反應過來對方問的是什么,又小心回道:“云公子的確是這樣說的?!?/br> 蕭玄玨眸中漸漸聚攏起一片墨色,難道…云衍真的去查尚明義結黨營私的事情去了?自己不是說過不讓他去嗎?還是他不是去查案子,而是去見太子和皇后?頭痛地按按眉心,他吐出一口濁氣,對張德勝揮揮手,“起來罷,這次就算了。王妃回來后若是再要出府,你先來稟報?!?/br> “謝王爺,奴才以后一定將云公子盯牢了?!睆埖聞偃缑纱笊?,咕嚕從地上爬起來,笑嘻嘻道:“其實王爺您也不用看得這么緊,云公子好端端一個大活人又不會跑丟?!?/br> “你懂什么!”蕭玄玨冷哼一聲,捏起塊桂花酥塞進嘴里。 “嘿嘿,誰說奴才不懂了?”張德勝一副很明白的樣子,傻樂道:“您不讓云公子出府,不就是感覺最開始對他不好,現在怕人生氣跑了不回來嗎?” 蕭玄玨唇角抽了一下,卻沒插話,只等著看他接下來怎么說。 見對方既不反駁也沒發怒,張德勝以為自己猜對了,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復道:“這您可得放寬心,云公子對王爺的心意,我看得最真切了!” “哦?”蕭玄玨挑眉,轉了下手中的杯子,云衍對他的情意,他自己都云里霧里,張德勝會清楚?“你說來聽聽?!?/br> “大婚第二日您被皇上傳去后,云公子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他要不是因為喜歡王爺,找您干什么?” “呵呵…”蕭玄玨只覺好笑,找他就是喜歡了?也可能是恨不得殺了他,畢竟他因為自己才挨了一刀又受了一掌。 不知對方因何發笑,張德勝繼續道:“奴才說是王爺交代要服侍他吃藥時,云公子眼底的高興是真的?!?/br> “……”蕭玄玨斂起笑,面色有些凝重。 “后來他還問及您小時候的事,奴才瞧他可親,就都對他說了。他聽說您十二歲就射殺了一頭麋鹿時,笑得可歡心了,眼睛晶亮晶亮的,哈哈,真好看?!睆埖聞倩叵肽翘?,也忍不住笑起來。 蕭玄玨的臉色便又沉了幾分,甚至眉頭都鎖起來了。 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張德勝絲毫沒發覺對方的異樣,忘形道:“后來說到您因賢妃娘娘遭人陷害而受到牽連的事,他便也跟著一起痛起來…他自個兒被您傷成那樣,卻還惦記您小時候過的好不好,開不開心……” “別說了!”蕭玄玨突然開口打斷張德勝,冷聲道:“那都是他裝出來騙人的!”云衍會因為他笑得歡心?因為他的面露凄色?可是當那人在自己面前時,卻總是一副云淡風輕不起波瀾的樣子啊。 他不能相信云衍的感情,更不能動搖自己的決心。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已經因為他幼時的懦弱死掉了,現在這世上除了自己再沒有人可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