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皇帝寫起居注的日日夜夜_分節閱讀_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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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咳了一聲,廳內的奴仆悉數退下,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宋兄,這可不是件小事啊?!?/br> 我道:“榮衍,不瞞你說,我也知道這是個殺頭的行事,只是紫宸殿,我寧可死了都要去,之后東窗事發也值了。一旦被人發現,我絕不牽連于你,你也不必救我,就當是朋友肝膽相照一場?!?/br> 雍王摸摸鼻子,道:“你,你容我想想?!彼蝗惶ь^問我,“你去紫宸殿,是去做什么?” 我道:“榮衍,我們相交多年,你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嗎?我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啊,況且圣上英明果決,我為何要去害他?” “那你去究竟是想干什么?”雍王問。 我垂下眼睛,道:“皇上與我恩重如山,你也知曉,我在京城已是無法立足,將來恐怕也是客死他鄉,走之前,我想再見皇上一面,當面謝他對我的眷顧之情,也要向他當面請罪,這是我最后的愿望,還請榮衍兄助我一臂之力?!?/br> 雍王捏了捏鼻梁,道:“你……你容我想想?!?/br> 第53章 我這晚宿在雍王的府上,雍王怕我在外缺衣少食吃了苦,特地晚宴上了兩大桌子的菜,還去落鳳樓訂了一桌酒席讓人送來府里,全是我愛吃的。 我回去躺在雍王特意讓人給我布置的廂房里,思來想去怎么也睡不著。 當初我是被駭得腦子一片混亂,只想著自保,都糊涂了。如今想來,事出蹊蹺,怎么陸耀就偏偏知道了呢?這兩件事,一件還好,尚能說明陸家在宮中耳目甚多,可那蹴鞠的事兒,那不可謂不是秘辛中的秘辛,就是當事人阿毓也不知曉,他從哪里聽說的,又怎么判斷出當初那人不是我的? 莫非他陸耀果真是神通降世無所不知不成? 阿毓拔除陸家勢力,又有沒有我的一點影響?如今怎么就生了病,出不了紫宸殿了?他是身子不好,還是,已經被陸家軟禁了呢? 我思前想后的,輾轉反側,迷蒙間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 我出院子,看見前面停著輛馬車,我扭頭問雍王:“這是?” 雍王正親自挽著袖子刷馬,道:“走吧,進宮?!?/br> 我一下子感動得不能言表,道:“雍王,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下輩子一定結草銜環為報!” 雍王咧嘴一笑,道:“廢話那么多做什么,趕緊上車,趁著天剛亮,侍衛輪班,查得沒那么嚴?!?/br> 此事交給雍王,我放了一百八十個心,鉆進車內。 他親自駕車就往宮中趕,他是正一品的親王,是能在宮中跑馬的,我坐在搖搖晃晃的車內,又提心吊膽生怕有人來查。 我們在望仙門前停了下來,守城的侍衛看見雍王,道:“殿下又來給太后娘娘請安嗎?” 雍王笑笑,道:“是啊,太后娘娘說多日沒見著王妃入宮,特意讓我今日帶王妃一起入宮給她老人家請安?!?/br> 我看見那馬車的簾子被人掀了一角,一時間魂飛魄散,動也不敢動。 “誒慢著!”雍王喝住了想要掀簾子的侍衛,道,“內人最近著涼染了風寒才剛痊愈,這入秋大早上的,說話都噴白氣呢,你們是存心要讓王妃再受涼的嗎?!” “請雍王殿下恕罪!”那人立刻放了簾子跪地求饒。 雍王揮揮手,說:“免了,耽誤我進宮的時辰,太后娘娘怪罪下來,你們擔當得起?” 那領頭的是個機靈的,知道惹怒了這些個皇親貴胄,是一點好果子也沒得吃的,連忙放行,道:“殿下您請您請……” 于是我們一路暢通無阻,雍王趕著馬車,低聲道:“稍后進紫宸殿,我說你是我請來的民間的名醫,你可得機靈點,不然咱倆都得玩完?!?/br> 我鼻子一酸,道:“榮衍,你何必這樣把自己也扯進去?” 雍王道:“你以為我想啊,紫宸殿戒備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若不是有我這個親王作保,恐怕你還沒走到殿前就被短弩射成一只刺猬了?!?/br> 我道:“大恩大德無以為報?!?/br> 雍王笑笑,說:“我們不是好兄弟嗎,說這些就生份了?!?/br> 我第二次感慨患難見真情,我原以為,像我這樣無才無德之人,頂多結交些酒rou朋友斗雞走犬囫圇過一輩子,而如今我落魄了,還有這樣義薄云天仗劍相助,聽我一席真假莫辯云里霧里的表白,竟然也能以性命相托,真不知道我走了什么狗運。 紫宸殿果然嚴兵把守,雍王把馬車一停,我鉆出來,往他身后站一站,我之前時常出入紫宸殿,那些個侍衛都是武藝高強的精英中的精英,眼睛尖著呢,我一露面,怕是就要被人認出來。 誰知這一列肅穆的禁衛軍,竟然沒有一個熟面孔,我狐疑了一陣,雍王帶著我直接穿過了長長的階梯,低聲道:“我打聽過了,皇后娘娘剛回去了,崔公公在藥房,太醫那邊我打點過了,剩下什么小嘍啰,你自個應付,我就幫不了你了?!?/br> 我道:“多謝?!?/br> 他拉了拉我的袍袖,道:“阿輕,千萬別做危險的事情?!?/br> 我道:“榮衍,我絕不辜負你的信任?!?/br> 我只身進了紫宸殿,守門的衛兵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掩了掩口鼻,紫宸殿一股濃重的藥味,像是一個長滿辛辣植物的沼澤,阿毓,果真是病了嗎? 我咽了咽唾沫,輕聲往前走,前面就是阿毓的龍床,那千帳紗簾,在藥味和熬藥的煙氣中感覺都被浸濕了,一動也不動。 我顫抖著手,去撩開那個簾子。 阿毓就睡在那里。 不知為何,我牙關都咬不住,眼睛酸澀,一時間竟不敢看。 阿毓果真瘦了。 我夢見他好多回,都是光彩照人顧盼生輝的樣子,可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那么蒼白虛弱,這個人都小了一圈似的沒有活氣一樣沉沉陷入厚厚的錦被里。 斷送一生憔悴,只消幾個黃昏。 我紅著眼睛,想要摸摸他,又不敢。他的臉色很不好,我說不出是哪種不好,只覺得就像是一朵花要枯萎了一樣。他睡得不安穩,額頭上全是冷汗,我貼了貼他的臉頰,燙得驚人。 我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掉在他的臉上。 阿毓忽然睜開了眼,我一時間內心仿佛炸雷一樣,不知道做什么反應才好,我又想他看我,又不敢讓他看我,我想見他,又不敢見他。 他像是處于長期的夢魘中,緩慢地眨眼,迷蒙地道:“宋輕?!?/br> 我知道他可能是有點燒糊涂了,不然何以對我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話。我咬著嘴唇,道:“我在?!?/br> 阿毓一扭臉,貼住了我的掌心,閉著眼睛,喃喃道:“我好冷……你抱抱我……”他像是一個雪地里凍僵的人,而我的掌心是唯一的火苗,竭力地把整個身體都擰得向我的手靠攏。 我一點也克制不住,抱著阿毓痛哭失聲。 第54章 我的眼淚都要把他背后的衣服打濕了,我緊緊地抱著他,好像一放手他就跟燃著的一股熏香的煙氣一樣,就這樣飄走了。 很多艱難的時候,我都沒有掉淚,不知為何,明明見到他,心愿已了了,偏偏眼淚止都止不住。門外刮起大風,朔風呼嘯,把我的哭聲都掩了過去。 過了一陣,阿毓身體突然一僵,猛地掙開我,直視著我的臉,眼睛睜大,左右環顧,分辨此時是夢是真,道:“怎么是你……” 我跪在床前,道:“阿毓,是我?!?/br> 阿毓猛咳了一陣,惡狠狠地盯著我,我知道我如今不比以前,多得是蓬頭垢面之態,他一直盯著,我更覺難堪。 半晌,阿毓道:“你來干什么?” 我說:“阿毓,我知道你同我恩斷義絕,這次去而復返,是因為我還有件事……” 阿毓指著門外,道:“出去!”可惜他身子虛弱,聲音都悶在嗓子里,“我叫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