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永平紀事_分節閱讀_42
竇憲也是一臉懵逼,接到楚歸吐血暈倒的消息后,他便急急從宮中趕了過來,完全還沒來得及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在楚歸床前苦苦守了大半夜,沒想到眼前這人卻是轉眼已形同陌路一般,眼神之決絕令他心底發寒。 楚歸面上如死灰之色,眼神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看著都像小命去了半條的樣子,竇憲一時太過心憂,完全顧不上去想楚歸到底是為了何事弄得這般模樣,現在他只想讓楚歸早點好起來。 竇憲將楚歸攬在懷里,輕輕給他撫著背,此時楚歸也沒在掙扎,卻只當竇憲跟空氣一般。 王太醫瞧這副樣子,心知眼前這人怕就是癥結所在了,只是兩人之間的事,他哪摻合得了,只臨走時細細與竇憲吩咐了要注意的事項,又暗示了楚歸這是心病,極憂極悲極怒,才會這般。 竇憲自是不敢大意,幾乎是徹夜未眠照看著楚歸。次日他本想告假,卻被竇太后急急召進了宮,無奈之下,只得命竇鷹替他守著。如今竇太后萬事倚仗竇憲,即使她掌管后宮多年,但朝廷之中的事卻是不甚了解,而且限于女子之身,諸多之事處理起來也不是很方便,而竇憲是一手將她帶大的長兄,無疑是她最信得過的了。 等到竇憲抽出時間再去看楚歸時已是傍晚,但房里早已沒了人影,只留下了一封辭呈和一張字條,字條上寫著短短的幾乎話,“君有兩意,自相決絕;只此一別,各自天涯?!?/br> 竇憲至此方才明白楚歸昨晚的不對勁,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解釋一句,這人便如此決絕地離開了京城!他雙手死死握拳努力克制住自己,才沒被一瞬間涌上來的恐懼、痛苦、擔憂所淹沒,但是一觸即發也是顯而易見。 他如今仿佛處在風暴眼的中心,看著貌似一派平靜,但身遭全是危險的低氣壓,被召進來問話的竇鷹、張氏夫婦還有幾個小廝,都不清楚楚歸去了哪,楚歸身邊的小太監說楚歸需要靜養,任何人都不得打擾他,竇鷹等人自是不敢進去的,他們只守著不讓楚歸出去便行了。誰知道他們壓根就沒看到楚歸出去,可這么大個人卻平白從房間消失了。 竇憲派人迅速到各城門進行排查,但無異于大海撈針,白天出城的人那么多,除了特殊情況,守門的士兵一般也不會搜查的,而楚歸此時明顯早已不在京城。想到楚歸的決絕,還有他如今的身體狀況,竇憲整個人便陷入了一種快要發狂的境地。 竇憲在房里不斷地轉來轉去,彷如一只被困入囚籠的狂獅,身邊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竇鷹心中又愧又悔,他從未見過竇憲如此方寸大亂的樣子,又急于將功補過,便壯了壯膽上前與竇憲道,“大人,唯今之計,您還是盡早安排兄弟兵分兩路,一路追蹤楚大人的蹤跡,一路查清這其中到底是何緣故!” 竇憲驀地停住腳,望著窗外漆黑一片,良久才沉聲道,“若是發現小歸行蹤,先莫讓他發現,第一時間告知與我?!?/br> 竇鷹領命,便急急出去安排了。 卻說楚歸昨晚醒來見到竇憲后,便下定了決心離開京城。他一刻也不想再呆在京城,一刻也不想再見到竇憲,他整夜難以入眠,都在想那個已經六七歲大的小女孩,還有那個身子綽約的少婦。他以為他可以在某個未來,平靜地接受竇憲娶妻生子,但當面臨真正的背叛時,他卻丁點機會都不想留給自己,也不想留給那個人。 他不知道在后世,那些生活了十幾年的夫妻,妻子養兒育女,突然一朝發現丈夫出軌竟還有個好幾歲的私生子,是不是也是這樣五雷轟頂的感覺。只不過許多女人為了孩子會委曲求全,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這個顧慮和牽絆,倒也來得干脆。裂痕已生,便再也回不到從前。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篇破20W的,雖然這么冷,還是很興奮啊。。。真不容易。。。 ☆、64 出了京城后,楚歸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哪。他只是想要離開京城不再見到那人而已,但要往何處去卻是沒有想過。他如今已三十有二,自十四歲入京,在京中呆了近十八年,這一世的大半人生都在京中磋磨著,乍要離開,見到這些熟悉的市集街道人群,心中不乏蒼涼之感。 在十里亭外,小太監張小球問楚歸往哪個方向走,這張小球原來是跟在張公公身邊的,故而隨他姓了張,后來天子駕崩,張公公被竇太后以年事已高送出宮榮養了,張小球倒留在了長樂宮侍候。 楚歸回頭看了一眼遠處巍峨高大的城門,不禁發了會呆。人在無處可去的時候,大概心中第一下想起的便是自己小時候長大的地方,只是如今他大爹小爹早已沒在南境深山里的鹿鳴書院,這十來年他回去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就還有一個師兄留在書院教著為數不多的幾個小孩。 想了想,還是準備往蜀地去,看看他師兄再繼續向南往永昌而去,看看他大爹小爹,他兩個爹爹如今多數時間倒是在那。 張小球雖然跟著楚歸時日不長,但勝在機靈,對楚歸也忠心,他一人趕著馬車,一路還要照顧楚歸吃藥和住宿吃食。兩人走得也不快,近半月才過弘農到了漢中。 這天天色將晚,他們在一家客棧歇腳,如今楚歸身體傷了元氣,又憑著一骨子氣性強行趕路,身子底折損不少,速度也快不起來。服過藥后,楚歸很快便睡下了,到晚間卻被一種奇怪的感覺驚醒。 他直喚外間睡著的張小球,待張小球點著盞小油燈進來時,兩人卻只見楚歸床邊站了個黑衣人,那黑衣人輕輕笑出了聲,揭下面巾,赫然是都鄉侯劉暢! 兩人都嚇了一跳,張小球手中的燈盞一下摔在了地上,楚歸也一下從床榻上驚坐起來。劉暢見狀笑得越發開發起來,那輕輕的笑聲在深夜聽起來直讓人心中發毛。 楚歸冷冷道, “不知侯爺半夜到此地為何?” 劉暢半蹲下身子,一手捏住楚歸的下巴就著掉在地上微弱的燈火似是仔細瞧了番,一副輕浮的樣子戲謔道,“楚大人真是楊柳之姿,即使如今比那楚館里的小倌都還誘人些,難怪先帝和竇將軍都念念不忘吶!” 楚歸惱怒異常,但這劉暢手勁很大,掙扎不開,只見張小球一下子沖上來,捧著個花瓶想砸在劉暢頭上,但他那動靜,還沒砸到早就被人發現了,劉暢只隨手一擋,那花瓶反倒砸在了他自己頭上,張小球應聲倒在地上,花瓶碎了一地,也不知道傷了沒。 楚歸怒道,“你!你卻是為了與太后之事必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當然!”,劉暢說著用拇指摩著楚歸嘴唇道,“不過看到楚大人本侯爺不禁又改了主意,如此顏色就這么殺了豈不可惜!不如讓本侯爺好好享用一番玩夠了再殺不遲!” 楚歸一下狠狠咬住了劉暢手指,斑斑血跡頓時從嘴角涌出,也不知是手指的血還是他咬得太過用力了咬破自己嘴巴流的血。劉暢吃疼瞬間狠狠甩了楚歸一巴掌。 楚歸朝劉暢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狠狠瞪著他道,“你敢!” 劉暢氣極反笑起來,嘲弄道,“本侯爺有什么不敢的?!連太后娘娘的床都爬過,還搞不定你這個拿后面伺候人的?!你以為現在誰還能救你,是你的竇大將軍還是那個能從皇陵里爬出來的先帝?!笑話!” 說著一把撕開楚歸的衣服,露出一片玉白的胸膛,便想強來。楚歸如今正是體虛的時候,那點掙扎的力氣在劉暢面前完全不夠看。 正在此時,卻只見兩名黑衣人破門而入,身后還有幾名身負重傷的劉暢的手下。那兩人上前與劉暢廝打起來,劉暢眼見情勢不好,便帶著手下迅速撤了。 那兩名黑衣人單膝跪地在楚歸面前請罪道,“屬下來遲!”揭開面巾正是竇丙和竇丁。 楚歸樣子狼狽不堪,兩人都不敢抬頭看。此時楚歸也沒法糾結他們是竇憲身邊的人,所幸這兩個人也是在他跟前時間呆長了的,他也不至于將對竇憲的事情遷怒于他們。 楚歸讓他們將張小球扶出去找個大夫看一下,自己換套衣服后變到外間盤問起來。 竇丙和竇丁也是奉命跟隨,楚歸行程慢,他們早在數日之前便跟上了,只是竇憲吩咐暗中保護安全便可,他們便也一直藏在暗處。 很快找來了個本地大夫,大夫察看一番后道,“這小公子沒甚大事,醒來后吃副壓壓驚的藥便好了!” 一旁的竇丁很不客氣地笑出了聲,竇丙狠狠瞪了他一眼。兩人過了明路,又是豁出去和劉暢的人馬干過的,曾經在楚歸跟前呆的時日也不少,剩下的一路上,楚歸索性便由兩人跟著了。 有了竇丙和竇丁在,腳程快了很多。竇丙和竇丁兩人趕馬,張小球則專門在馬車里照顧楚歸。王太醫開的藥日日都在服著,眼看也好了很多,只是這藥沒剩多少了,張小球與竇丙竇丁幾人心里也急得慌。竇丙急急與竇鷹傳了信,讓竇家護衛從京城再送藥到蜀郡,他們再到蜀郡竇家行商的落腳點去拿便好了。只是這一切都只能幾人偷偷自己琢磨著來,沒敢告訴楚歸。 竇丙和竇丁力氣大,又是兩人輪換趕馬,不出半月,他們便到了蜀郡。 途中楚歸便與許然傳了書信,許然在城外接了他。師兄弟兩人自上次一別,幾乎是十年未見,再互相看看對方,已再不復當初年少時的意氣風發,憑添了許多滄桑,甚是感慨。 卻說來接楚歸的卻并不只許然,竟還有當初在云中城一見的廉范。這廉范在蜀郡做郡守數年有余,章帝駕崩后不久才擬調任武威郡守,只是如今還在職位交接期,再過幾日,便要離開蜀郡至武威任職了。 這許然在蜀郡任郡丞,一任便是近十載,其中大半時間倒是與廉范配合。廉范本善戰事,先帝將他調到蜀郡這塊無甚戰事但物資豐饒的地界,他本是不太樂意的,他所愿的便是駐守諸如云中、代郡、武威等邊關重鎮。不過自到了此處,有許然輔助,兩人倒也相處融洽。 如今廉范調任武威任郡守,已經向朝廷請求許然隨任任武威郡丞,朝廷也已同意;若非楚歸途中與許然來了信,說不定兩人恰巧便錯過了。 只是楚歸卻從他師兄與廉范兩人之間的相處看出些不尋常來。這些年來,他師兄顯得成熟了許多,但身上那股子逢事較真的書呆子氣還是沒變,行事也再規矩不過,自是不想在人前顯露出與廉范的丁點不尋常來。 但廉范卻不是這般了,大概尋常便是拘束得厲害了,沒個能顯擺的機會,楚歸便不同了,是許然師弟,他也有過接觸,對他自是再信不過的,而且楚歸與竇憲之間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因而便沒啥忌諱,甚至頗急不可耐地硬要顯擺點他和許然之間的不尋常來。這樣一來,兩人的關系實在是再明顯不過了。 師兄弟兩人多年沒見,晚間許然便撇下廉范來找楚歸一塊睡了。楚歸不禁有些好笑道,“廉大人心里要對我有老大意見了!” 許然臉色漲紅道,“師弟,你就別拿師兄開涮了!想咱倆小時候經常一塊睡呢,自上次秉燭夜談京中一別后,我們都十年未見了!不久我又要去武威郡,這樣的機會是有一次少一次的?!?/br> 楚歸見他師兄又當真了,只得告饒道,“好,好,好。你與廉大人之間的事,伯父伯母可是知曉的?” “自是不知。叔度在蜀郡威望甚大,家父家母心里都敬畏得不行,這廝在他們面前也是人模人樣的,他們也沒能察覺?!?/br> “可師兄你年事漸長,伯父伯母沒有逼著你娶妻生子?” “前些年自是逼得兇,但好在上有兩個兄長,早已兒孫繞膝,我這也不過錦上添花。有叔度為我掩護,倒也過去了這許多年。如今我年紀已大,家父家母也到了古稀之年,很多事都看開了,反倒沒再怎么逼迫與我。也許知子莫如父母,他們大概也看出了些什么。如今我要去武威郡任職,他們也未多說,只讓我好好報效國家?!?/br> “話說你怎么會突然離京呢?你的來信中說得不是太清楚,師兄我也沒弄明白?” 楚歸將其中緣由三言兩語與他師兄說了通,許然只是感嘆道,“小歸你莫不是有什么誤會吧?!雖然以往我便不太喜歡竇憲,更是不愿你和他在一起,可這么多年過去了,別的不敢說,竇憲對你的心意卻是毫無疑問的。你也未問清楚,這其中說不定有什么內情呢?” “能有什么內情!全京城都知道他竇憲有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兒,一位賢淑美貌的嬌娘為他打理家事,救我不知道罷了!我還從不知道自己竟這么傻!” 許然自是清楚楚歸因這事身體傷了元氣,到如今還吃著藥,一提這茬楚歸便又悲又憤得不行,許然也不敢多說怕引了他的病灶,連忙又轉移了話題。 ☆、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