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記事_分節閱讀_50
“狀元郎,難道你也覺得不應該嗎?”韓有光突然站了起來,“狀元郎,你的家中自然是不用擔心木炭的價格到底怎么樣的,但是外面就是京都內也有不少人因為用不起木炭,而凍傷生病最終導致死亡的。大家每年都能聽說這樣的事情,為何你們都不覺得需要關注?” 鐘亦文臉上的笑容一頓,沒想到這個韓有光居然會這么針對他,心中又有點好笑:“兄臺,你家中肯定也不錯吧?難道兄臺就沒有去了解過那些凍傷凍死的人是怎么回事嗎?” “什么意思?”韓有光有點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就是說,有錢送炭,不如拿這錢幫人家去修修房子,漏風漏雨漏雪的房子里是用上木炭也沒有用的!”鐘亦文簡潔明了的回答了韓有光的問題。 韓有光一愣,顯然有點明白了自己剛剛的話中明顯的問題。他將那些凍傷凍死的人歸咎于用不上木炭取暖,鐘亦文卻一語中的告訴他,沒有遮風擋雨的房子才是真正的原因。 “其實我們一開始討論的問題,不應該是因為今年的天氣比往年冷,可能會引起木炭價格上漲?”鐘亦文主動將問題又繞了回來,“其實我覺得,這或許也是一個機會?!?/br> “哦?什么樣的機會?”一個五十多歲的人突然插口問道。 鐘亦文看了那人一眼,不認識,似乎今年的進士里面沒有年紀這么大的吧,不過他也不介意,繼續講下去:“這個機會就是來借著名頭整頓商家商戶,由國家自己來調控這個商家的市場,從而達到市場的穩定?!?/br> 那人的興致更高了,迫不及待的詢問:“這個要作何解釋?一直以來商機商戶都是自由買賣,只要沒有觸犯燕國的律法,即使是圣上對此卻是很難插得進手的?!?/br> “這個其實是一個誤區?!辩娨辔慕忉尩?,“誰說他們沒有觸犯律法就是沒有罪的,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商人,如果他們沒有錯,會讓所有人都那么反感嗎?這一個盲點就是我們燕國其實還沒有一個真正的用來規范商戶的律法。憑心而論,大家都覺得燕國的律法真正適用于商戶嗎?” 我來舉個例子,有一個京都商戶從冀州的一個商人那里購買了一批東西,但是京都的商戶忙,就讓冀州商人給運到京都來,時間就定在一個月內。冀州商人也不怠慢,半個月內就將東西送到了京都,但是他到京都一看,原來京都現在這個東西正緊俏,有其他京都商戶給兩倍價格要他的這批貨,冀州商人一看立刻就賣了。但是,他也聰明,直接叫人從冀州又送了一批貨過來,送給原先定貨的京都商戶。原先的京都商戶看到現在京都已經不怎么缺這東西了,就不想要,并且讓冀州商人將定金給他。冀州商人哪會愿意,只說東西在規定的一個月內已經送到了,他不管,要尾款。兩個人鬧到了官府,如果你接到這個案子要如何來判?” 所有的人都是一陣沉默,似乎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個冀州商人肯定有錯,直接判他退錢給京都商戶,東西自己拉回去?!?/br> 說出這個話的,一看就知道是沒有了解過燕國律法的。按照燕國現行的律法,冀州商人并沒有錯,反而京都商人因為違反約定,不但要收下這批貨乖乖付錢,甚至還要賠償冀州商人不少銀兩。 那個剛剛好奇發問的五十多歲的老頭,現在已經是眉頭緊皺,很苦惱,這個是明明知道對錯的事情,但是按照燕國的律法來講卻根本沒有判處的依據。 ☆、第78章 誣陷(一) 鐘亦文知道他們熟悉燕國律法的人已經沉浸在冥思苦想之中。這也是鐘亦文發現的燕國的一個很明顯的弊端。按理說,燕國傳國下來已經近千年,而且國家也一直趨于一個比較穩定的狀態,不應該會在律法上這么薄弱的全部都是漏洞,但事實上,他看到的燕國的律法還就是這樣的一個情況。 “其實,這只是我舉得一個例子,大家也不用這么苦惱。事實上除了商人這一塊已經不夠用,其他的還有許許多多的方面,我們就先不多講這個話題。還是回到我們一開始講的問題。如果今年天氣真的很冷,到時候價格上漲的估計會不僅僅是木炭,還有其他的冬衣冬被,防寒的皮子大氅,那些藥材甚至于蔬菜rou食米糧等等,都有可能會隨之價格上漲?!?/br> “對對對!”有人連連點頭,鐘亦文的話沒錯,他們剛剛一直在講木炭價高的問題,還討論要不要雪中送炭什么的,實在有點狹隘。 鐘亦文臉上嚴肅了一些:“其實我所謂的機會就是在這里。這個時候必定會有不少黑心商人乘機撈錢,并且還是讓官府沒有理由抓捕的。如果突然頒布幾條法規出來,再將違反這些規定的商人一舉拿下,殺雞儆猴?!?/br> 有人立刻叫了起來反駁:“可是這樣的好處只能推動法規的實行,并不能讓這些東西的價格變低啊,說不定還會讓商人們聯合起來集體反抗?反而會引起民怨,得不償失?!?/br> “正是由于會發生這樣的結果,所以我才說現在是一個好時機?!辩娨辔睦^續往下講,“若是平時,還真可能會這樣。但是大家想想,現在是嚴冬,一來商人著急回家過年,勢必不會久拖,二來他們手上的東西也只有這個季節才能賣得出去,不可能一直緊抓著不放。另外,京都也不乏許多兢兢業業的合法商人,如果和他們接觸好,保證東西的供應,不超過三日,他們的反抗必定結束。 至于價格會不會降低的問題,那就是要看這些新頒布的法規。必定要將物價,特別是常用物品關于民生的這些東西的物價,保證在一個合理的范圍內。比如說大米,在南邊價格略低,通常一斤十八文左右就能夠購買到,運到其他地方估計也就在二十五文左右,不產大米的地方可能價格會到三十文。但是如果哪個地方的價格超過了四十文就不太正常,就需要去調控這個價格。新法規中就應該有這樣的一條。這樣國家調控價格的好處很多,可以避免哄抬價格引起的sao亂,避免商戶之間的不正當競爭,甚至國家也能夠監控到這些民生物品的流向等等。當然這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實現的,需要長期的經營?!?/br> 鐘亦文的話已經結束,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得過來,似乎有點意猶未盡,覺得狀元郎應該繼續說下去。但等了良久,卻沒有再聽到鐘亦文的聲音。 “妙,妙,妙??!哈哈哈……”那個一直認真聽著鐘亦文講解的老頭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鐘亦文卻是笑著說道:“我是一個喜歡投機的人,總是喜歡在災難或是禍事之中尋找其他的生機,并且變不幸為幸事?!?/br> “這個難道就是狀元郎一開始說的,什么事情不能以一個標準來看待?”這個開口的絕對是從一開始就一直認真聽鐘亦文講話的人。 另一人恭維道:“狀元郎的眼光果然不是我們能夠匹敵的!” “那可能是因為我們從小生活的環境不一樣!”鐘亦文也不隱瞞,“我的祖上一直都是商戶出身,直到我阿爹一輩才有機會改成農籍,但是家中仍有不少祖業。從小的耳濡目染,讓我覺得一個國家離不開商家商戶,但是卻又不能直接放任他們。對于商家,我的意見一直是覺得應該合理且小心的利用?!?/br> 鐘亦文的坦蕩讓不少有著其他心思的人覺得有點難堪。這也是鐘亦文搶先說出自己家中情況的原因,以防后面會有誰拿他的出身說事。 “狀元郎,聽說你出自揚州州府鐘家,家中富甲一方。但是揚州一片的人都聽說過這州府鐘家為富不仁,在外經商常常與人糾紛不說,就是家中也不和睦,一連坑害了家中的兩個夫郎。其中一個吳家哥兒跳河銘志,另一個受害的王家反被訛詐了多年,累計近十萬兩白銀。狀元郎,你是怎么看待這個事情的?”終于還是有人問起了這件事,鐘亦文還以為鄉試的時候就會有人提起這事呢。 吳遠恒忍不住站了起來:“揚州的人都清楚這些事情是誰做的,你來質問阿文是什么意思?我就是吳家人,你說的那個跳河的吳家哥兒就是我的嫡親弟弟,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問我??!” “表兄!”鐘亦文將已經有點發火的吳遠恒拉著坐了下來。 鐘亦文認識吳遠恒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他會這副模樣,恐怕這就是吳遠恒不能觸碰的底線,一邊是自己的表兄弟一家,另一邊卻是自己的嫡親弟弟,是誰都會為難。 “這位兄臺,我想你肯定是揚州人,對不對?如果你是揚州人,就應該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樣的,今日也就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出來!”鐘亦文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人,“還是說,你覺得我鐘亦文為人虛假,沽名釣譽?!?/br> 那個人被鐘亦文看得心中只發虛:“沒,沒有,我就是想問問你的看法而已?” 鐘亦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你就是想要讓我來當眾評判我的奶阿么、我的三叔以及我的前三叔么嗎?你覺得我是要立刻控訴他們的罪行,不恥他們的行為,并且從此與他們斷絕關系是正確的,還是替他們隱瞞幫他們說話是正確的?” 這絕對是一個非常難的選擇。不管鐘亦文怎么選,若是直接批判,只怕立刻就會有人覺得他不孝,若是隱瞞說好話,只會讓別人又覺得他不義。反正他說了哪一個都是不對? 但是大多數人已經從鐘亦文的話中聽出了他的意思,鐘亦文是對那幾個長輩的行徑很不滿的,但是因為畢竟是長輩,所以又不能直接批判。無論誰遇上這樣的長輩都會左右為難不知所措。鐘亦文的模棱兩可反而讓不少人覺得認同。 “另外,揚州的這個同鄉,我鐘亦文十七歲就已經離開了揚州州府,至今已經三年多。而且我們鐘家已經分家,我屬于偏遠農家鐘家一脈,我奶阿么包括我三叔他們已經從鐘家分出去了。論及關系,他們和我還不如鐘家一脈的親,所以除了血緣上的親近,我們沒有其他關系。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鐘亦文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卻是一直盯著那個人。 這下子大家立刻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的??!不在一個宗族內,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關系,還有什么好追究的。對于那樣的人家,狀元郎還承認和他們有血緣關系已經是不錯了。 那個人聽到周圍的議論聲音,著急的想要辯解。 外面卻突然傳來一聲:“皇上駕到!” 所有人聽到這句話,大吃一驚,立刻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點都沒有剛剛散漫爭執的樣子,然后所有人整齊的彎腰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要說鐘亦文對燕國最滿意的是在哪里,那絕對就是在這,沒有古代那些動不動就下跪磕頭的禮儀。燕國上下,一般只有拱手彎腰行禮,就是見了皇上也是這樣。 皇上領著幾位皇子以及十幾個大臣走了進來,等走到了最上位坐下之后,才笑著說道:“平身!諸位新科進士們也不用多禮,賜宴!” 早已等在外面的宮仆立刻托著酒菜進來,給每個人的面前都擺上。 在他們忙碌的時候,皇上也沒有閑著,直接點到一個人:“沈卿,朕聽說,你今日早早的就來了這里,說是要和新科進士們拉近拉近關系?,F在怎么樣,這關系拉近了嗎?朕可等著你的回報那?”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起身行禮,這老頭可不是別人正是剛剛一直聽著鐘亦文他們討論的人,也就是本次殿試的主閱卷官之一的翰林院掌院學士兼太子太傅沈營沈大人。 有進士們也認出了沈大人正是剛剛和他們一起討論話題之人,頓時臉色都有點綠了。誰都知道鹿鳴宴之前應該是新科進士們之間互相交流的時候啊,這沈大人怎么會插進來,難不成會是專門來做臥底的? 沈大人一臉笑瞇瞇的模樣:“皇上,微臣慚愧,剛剛就一直注意他們議論事情,忘記和他們拉近關系了。其實這事情,皇上私底下問微臣就可以了,真的?!?/br> 圣上立刻哈哈大笑:“沈卿,你也有沒有辦好的事情???” 沈大人的一張笑臉變都沒有變:“微臣實在慚愧,實在是因為諸位進士們討論的話題太過精彩,微臣一下子就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噬先羰歉信d趣,微臣可以之后再給您復述一遍?!?/br> “好!”皇上又是一陣大笑,隨后點頭:“開宴吧!” ☆、第79章 誣陷(二) 開宴之后的氣氛一點都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沉悶,反而是非常的熱鬧,甚至中央還有舞者前來獻藝的,完全是一派君臣同樂的場面。那些個大臣們以沈大人為首一個比一個還要會鬧,沒過多長時間就開始鬧酒。 起先是圣上被鬧了一杯,所有的新科進士們也跟著敬酒喝了一杯。然后沈大人他們又要敬幾個皇子的,然后所有人又喝了一杯。接下來又要敬安樂王,不用說,全體跟著繼續一起喝,一下子已經三杯下去了。 鐘亦文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今日安樂王也過來了,若不是剛剛敬酒敬到他,鐘亦文估計還發現不了。安樂王非常低調的坐在圣上的下手,幾乎都沒有說什么話。他的身邊和對面就是太子和幾位皇子,太子他們四兄弟倒是熱鬧的很,一直互相勸酒。圣上坐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四人鬧騰也沒有開口。 太子和另外三個皇子長得都不太像。二皇子大概有二十四五的樣子,樣子俊朗,個頭很高,虎背熊腰,看上去更加像安樂王而不是當今圣上。據說二皇子的阿么生的就非常高大,二皇子應該是效其阿么。太子的模樣有點平淡,勉強算是周正,不太像當今圣上,估計也不怎么會像他的阿么先皇后林氏。四皇子倒是和當今圣上有幾分相像的,清秀白凈,像是一個書生的模樣。最后一個七皇子倒是四兄弟中長得最出彩的,而且非常愛笑,有點調皮的樣子。 當今圣上除了四個皇子,還有六位公主,前面四位公主都已經出嫁,如今留在宮中的還有兩個公主,但都不到十歲的年紀。 鐘亦文自知酒量不佳,也不敢再多喝,平時在家中也沒有小酌的習慣,所以這一上來什么東西沒吃就先喝了三杯,一時之間已經上了頭。不但腦袋有點發暈,就是臉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紅色。 不少人雖然沒有主動和鐘亦文拉近乎,但是關注他的的確不少?,F在鐘亦文的這副模樣自然讓人看得是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一副酒醉美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