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離去

    “死……死了？怎么可能呢？”

    顧思思意外至極。

    她前幾天還大街小巷地聽到他的名字，大家都在說他打了勝仗……怎么可能死了呢？

    再說前世，她明明就是在他返京的路上碰到的他的??！

    顧櫻擦了擦眼睛，“我也不信啊，可是賢兒親口說的，他說刀刺中了卓都尉的心口?！?/br>
    顧思思更奇了，這戰勝的消息早在一個月前就傳回了京城，大軍理應在返京的路上才對，已經安全了，沒有仗可打了！那是怎么回事呢？

    顧嫣自顧地接著道：“賢兒昨夜回來了，說在莽翔嶺上，刀刺中了卓都尉的心口，卓都尉怕是兇多吉少了！”

    “莽翔嶺？！”

    顧思思聽到此處，更是驚訝不已！

    前世她親眼所見，莽翔嶺上的那些山賊怎么抵得住靖安軍！整山的人，不足半個時辰便被卓慕青的人殺光了。實力相差如此懸殊，卓慕青怎么可能死在那？

    顧思思實在是信不了。

    “四jiejie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顧櫻嘆息一聲，“哎，我一提此事啊，就難過，就想哭，就想起賢兒，別提他哭成什么樣了！他說要是沒有卓都尉他保不齊死幾次了?？裳劭粗貋砹?，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在他心中就沒人能殺得了卓都尉?？墒恰?！若不是卓都尉掉以輕心了，也不會如此，不過說來，或許這就是命吧。莽翔嶺上有一伙無惡不作的山賊，卓都尉路過，聽到百姓的哀聲怨道，聽到那伙山賊犯下的惡行，便帶著百十來人上山剿了那伙賊?？擅髅饕呀浗Y束了，已經下山了，可卓都尉卻，卻突然又返了回去！他叫賢兒他們在山下等，賢兒便等，可等了好久卻也不見他回來。賢兒有些心急，便返回去尋。

    未進寨中，賢兒遠遠地看見了卓都尉的身影，見他正一個一個搬開那些山賊的尸體，好似在尋著什么……賢兒好奇，剛想揚聲發問，卻遠遠地見他笑了。卓都尉低身，伸手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白色的什么……賢兒也跟著心悅，想來卓都尉是找到了自己丟了的東西。賢兒當時好奇他手中的東西是什么，好奇它怎么那么重要，是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上，可還未待看清，賢兒的心卻猛地一顫，他說只眨眼的功夫，卻見一個“死尸”霍然將刀子插進了卓都尉的胸口??！”

    顧思思聽得膽戰心驚，這在前世都是沒有的。前世卓慕青剿了那伙山賊，夾著她便走了，哪有返回，哪有丟什么東西……

    顧思思以為她重生了，對于卓慕青來說在那莽翔嶺上的改變便只是不會再遇見她了，卻是沒想到……

    第二日此事便在京城傳了開。

    戰功赫赫的卓家大公子在歸京途中為民除害，卻遭了暗算，怕是兇多吉少了。

    此事的風波立時蓋過了傳了四個月之久的，備受矚目的宸王與義妹的婚事！

    皇上派去了十幾個御醫，下令必須將他救活！然天不隨人愿，卓慕青卻是始終都未醒過來……

    太醫啟奏了皇上，也告之了安國公做最壞的打算。

    “刀傷雖偏離了心臟，但大公子失血過多，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br>
    安國公聞言臉色煞白，身子一晃，當即便暈倒了。

    一晃兒便是三天……

    據說安國公告了假；蘇府的蘇四小姐一病不起。

    街坊鄰里，滿京城議論的幾乎都是此事。

    微風細雨，初春的小雨淅瀝瀝地下著，顧思思托著小臉兒，坐在窗口，時而能感受到微風拂面，時而還有雨滴掉落到她的小臉上。

    少女眸光有些呆滯，若有所思，口中喃喃地道：“他死了啊……”

    死的突然，讓人毫無防備。她雖然怕他，也巴不得離他遠遠的，再也不見，可如今真的可以再也不見了，心中卻也沒什么好受的感覺，畢竟她從來也沒想過讓他死??！

    ***

    顧櫻端著飯菜進了弟弟顧賢的寢居。

    顧賢回京三天了，幾乎滴米未進，二姨娘張氏心疼兒子，過來勸了，兒子傷心過度，卻是也不吃。

    顧櫻亦是擔憂不已，弟弟從小最聽她的話，最愛吃她做的蓮子羹，這便親自下廚，給他熬了送來。

    顧賢躺在床上，聽見腳步聲一下子跳了起來。

    “東福！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他三兩步奔到前廳，一見來的人是jiejie，俊美的小臉兒登時一沉。

    “賢兒？”

    顧櫻笑盈盈的，把吃的放到了桌上，哄道：“你看這是什么，賢兒最愛吃的蓮子湯，jiejie熬了兩個時辰呢，快些趁熱吃吧?！?/br>
    顧賢坐到了桌邊，“姐，我真吃不下?！?/br>
    顧櫻嘆息一聲，也冷了臉，“人是鐵，飯是鋼，你一直不吃不喝的怎么能行，再說，再說賢兒這樣，卓都尉就能醒過來么？”

    顧賢聞言眼圈一紅，垂下了頭，又要哭出來。

    “賢兒！”

    顧嫣坐到了他身旁，輕撫他的背脊。弟弟年紀小，重情義，也很脆弱。他跟了卓都尉這么久，戰場上對方又屢次替他解圍，他心中難過也是人之常情，顧嫣也理解。

    “姐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你總該堅強點，為了自己，為了姐，也為了娘，你若一蹶不振，這樣沒了出息，姐和娘指著誰呀？再說不是還有一線希望的么？”

    顧賢咬住了嘴唇，那一線希望等于沒有，現下卓都尉也就是僅僅的剩下了一口氣了而已……

    但他又怎么不明白jiejie的話。

    少年抬起了頭，他知道他該做什么，知道他不該讓jiejie和母親為他擔心，知道他應該振作。

    他拉過了jiejie送來的吃的，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顧櫻終于動了口氣，欣慰地露出笑容，然卻見弟弟吃著吃著就嗚咽起來。

    她的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少年抬頭望向室內的一盆木槿花，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姐，叫人搬走這盆花，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見木槿花了……”

    ***

    安國公府，卓慕青房中。

    年過半百的安國公卓溟修坐在床邊，呆呆的望著兒子。

    兒子臉色蒼白如紙，平靜祥和地躺在那，一動不動。

    從他的臉上，卓溟修依稀還看得到他母親的樣子。

    輕輕的一聲嘆息。

    他握起了兒子的手，那修長的冰冷的手。

    兩行淚順著卓溟修的臉上流淌下來。

    “慕青，爹對不起你娘，也對不起你……”

    第52章 番外。前世

    天壓得很低，空中驚雷乍現，暴雨滂沱。

    一輛奢華的馬車緩緩停下，停在一處府邸門前。

    長松撐傘下來，打開車門，恭敬相侯。

    “大公子?！?/br>
    車中走下一人，那人一襲深色錦衣，外披一件黑色披風，面如冠玉，卻陰沉冰冷……

    長松高高地舉起手中之傘……小心謹慎地為其遮擋著風雨。

    長長的階梯，莊嚴的門樓，其牌匾之上的“將軍府”三個大字沐浴在暴雨之中……

    院內肅穆凜然，巡邏士兵莊嚴冷峻，整齊有秩，看似零散在府內各處，實則卻匯織成一張巨大的密網，外面的人難入，里面的人更是插翅難出。

    小窗略開。

    屋中整潔清爽，溫和舒適，偶有清風攜雨潛入，外邊雨滴的聲音清晰可聞。

    長松收了傘，接過丫鬟送來的湯，送到了大公子的臥房之中。

    男人寬衣解帶，褪去外衣，換上了一件干爽的里衣。

    “大公子，暖暖身子吧?！?/br>
    長松將湯碗放在桌面上，轉眸不經意間瞥到了桌上的那張雪白的，繡有一朵淡粉色木槿花的手帕。

    他眸光一滯，恍惚有些失神，目光好似在看著它，又好似穿過了它。

    良久，長松暗自一聲嘆息。

    十年了，人都死了十年了，那張帕子，大公子竟然還帶在身上。

    他還清晰的記得，十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那個讓人我見猶憐的姑娘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聚精會神地一針一線地繡著什么……

    “姑娘怎么繡了這么多張帕子？”丫鬟金菊不解地問。

    “閑著也是閑著，繡著玩唄?！?/br>
    “那也不必都繡一樣的圖案啊，姑娘喜歡木槿花？”

    少女仰頭看她，迎著太陽微微瞇著眼睛，笑著點頭，又搖頭，“也沒有啦，就是小時候我剛學刺繡的時候，我娘手把手地教我，那時繡的便是這木槿花，可惜……可惜我糊涂，把它弄丟了，還丟在了一群十惡不赦的強盜老巢中……想想，想想就難過呢?！?/br>
    少女頗為沮喪地垂下了頭，而轉瞬又露出笑容，“沒關系啦，我再繡一個就好了。只是……”

    她呵呵地笑著，“……只是似乎我的繡功長進了呢，繡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她抬袖試了試額上的汗珠，笑了，小臉宛若桃花，然那笑中卻有著那么一些蒼涼……

    長松清晰的記得，當時他和大公子就站在那月洞門旁。

    但他聽過也就忘了，也并未覺得什么，卻不想大公子一別數日，竟專程跑去千里之外的莽翔嶺上，找了一天一夜……只為那一張帕子。

    然找到了……

    可惜他卻沒機會再交給她……

    那天來的太突然。

    當長松追上，趕到的時候，大公子正緊緊地抱著那個渾身是血，不知被人刺了多少刀的可憐的姑娘。

    鼻息一酸，長松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止不住地嗚嗚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