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倚在輪椅中，厚厚的眼瞼。她穿了好幾件衣服，這讓她看起來相當臃腫，皮膚褶皺著，手臂浮腫，沒什么力氣。

    她和利奧記憶中的形象已經不一樣了，她不再有高高的、潔白的額頭，她不會再用挑剔的目光看著他對他發號施令。她不認識他了。

    “你是誰？”老婦人望著利奧，她并沒有瘋，也沒有患上帕金森氏病，她的腦子很清楚，但她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她的目光始終帶著警惕和懷疑，還有苦苦思索。

    “抱歉?！崩麏W說。

    他不知道自己這么說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想盡力掩飾自己的驚訝。

    他說：“我走錯了房間?！?/br>
    第47章 海、殺手、泡沫

    “你來看望什么人？”老婦問。

    “一位……長輩?！?/br>
    “也許在隔壁，你可以問問勞拉，她是這里的護士長，她什么都知道?！?/br>
    “我會的?！崩麏W直視著她，現在不會再有人對他說“該去睡覺了，你洗手的時間太短，別再弄壞東西了，真糟糕，我們愛你?！?/br>
    非常愛你。

    在他們維持那段不美滿的婚姻期間，他們會輪流這么說。但現在已經不說了。

    利奧望著眼前的老婦人，她那么老了，她不該這么老的。

    她是他的母親。

    利奧站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么辦？他應該走過去么？他該怎么說？

    “你在這里覺得好么？”

    “什么？”老婦說，“你是指福利？我已經忘記好的標準了?！?/br>
    她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我不喜歡這里的食物，全都搗碎了，好像我沒有牙齒或是不會用刀。他們肯定不會給我刀，因為我的手還能動。主要就是這個?！?/br>
    “有人來看望你么？”

    “沒有?！彼f，“看望是一種折磨，沒人愿意來。要是他們來了，我會把他們趕走?！?/br>
    “是什么人呢？”

    “都是些慈善機構的人?！彼鋈挥X得奇怪，也許她想起了什么。

    “你是來看望我的么？”她問。

    “是的?！崩麏W說，“就算是，我該走了。祝你健康?！?/br>
    他離開了那個房間，他害怕極了。

    他逃回了車里，仿佛外面的一切都消融了，他從內里曝露在死光之下。

    尼克跟在他身后上了車，他們在車里擁抱。

    “尼克，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是露比幫我查到的，你知道沒什么事能難住他?！?/br>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希望你能回到現實中來?！蹦峥丝粗难劬φf，“亞利克斯死了，‘父親’也死了，那只是個噩夢。我也常會做夢，你的母親還活著，她才你真實世界的證明?！?/br>
    利奧知道尼克并沒有騙他，毫無疑問，那的確是他的母親?；叵肫鹚n老的面容和以前的作對比，他的眼前變得模糊不清。

    “除了你的母親，還有我，你想和我一起回家么？”尼克問。

    “想極了?！?/br>
    “我們這就回去?！蹦峥苏f，“Agro一定等急了，要是我們不立刻回去，他會被艾勒折磨死的?！?/br>
    “艾勒可不喜歡我?！?/br>
    “他不喜歡的東西很多?！蹦峥苏f，“何必去管他呢？”

    “他是你最好的朋友?！?/br>
    “你是我最愛的人?！?/br>
    他在利奧的嘴邊吻了一下。

    Agro在黎明前醒了。

    它從床上跳下來，傾聽著門外的聲音。

    窗外是一片鼠灰色的光。

    尼克翻了個身，今天他還有工作，但是他沒有設定好鬧鐘。

    利奧就躺在他身邊，他悄悄起床，為Agro裝好狗食，然后淋浴準備早餐。

    當他做完這些事的時候，發現利奧已經醒了，站在樓梯上看著他。

    “睡得好么？”

    “不太好?！崩麏W回答。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