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殺手_第44章
“可我不想談?!?/br> 他什么都不想說,只想安靜躺一會兒。 那應該不算什么,只是一種責任罷了,他感覺不到救人的美好,只覺得難過。就像一只垂死的鴿子在心中哀鳴。 露比好像在思考什么,表情很嚴肅。 “我先離開一會兒,工作總是做不完。你可以和艾倫聊聊,不想聊就睡覺。這個房間暫時免費借給你,但是不要弄壞東西?!?/br> 艾倫把椅子挪過來一點,現在總算輪到他說話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露比說免費這個詞,你是怎么做到的?” 利奧迎著他的目光,眼神有些茫然。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開口了。 “為什么感覺不一樣?” “指哪一方面?” “你是個聰明人,我想聽聽你是怎么想的。我究竟忽略了什么東西?” 艾倫沉默了一會兒,利奧躺在單人床上,閉起眼睛,他看起來憔悴而寂寞。 “也許是愛?!卑瑐愓浀卣f,“就是這樣?!?/br> “談情說愛?”利奧帶著厭惡的口氣說,“我不需要這種東西?!?/br> “為什么不?愛有很多種?!卑瑐愅?,目光如孩子般直率坦蕩,“我們常常會覺得自己很堅強,什么都不需要,但實際上這是一種誤解,實際上我們只是覺得高不可攀。因為美滿遙不可及,所以就用不需要來保護自己,維護自尊?!?/br> 他說:“當你擁有了它,你就會知道我為何如此推崇它。別那么垂頭喪氣,你還好好地活著,而且即將開始一段新生活。你可以試著害害相思病,或是想想那些六月新娘的美事?!?/br> 利奧對此不置可否,他的黑眼睛下有兩道陰影,即使全身裹滿紗布也無法改變他本身的顏色。他將永遠身著黑色,在地獄里長大,永遠保持沉默。 他知道自己與眾不同,要他忘記過去可不容易。他的兩個父親都是災厄的象征,身上總是有種巫師般的魔力,某種神秘莫測、令人恐懼的東西。 雷根?錫德認為他有天賦,他對痛苦麻木,是成為殺人者的好條件。他面對尸體總是面無表情,不管受多少槍傷、鞭痕累累,單獨監禁多長時間,那副神情依然故我。 雖然和他在一起很難做到輕松愉快,但卻為殺人提供了無上便利。 他們都需要一臺不易損壞,功能強大的殺戮機器,就像一臺平板單調的金屬打印機,一遍遍沒完沒了地執行任務。 “你認為上帝會允許我這樣的人幻想愛么?” 艾倫“嗤”地一聲笑出來。 “誰知道呢?每個人對上帝都有獨到見解,就是撒旦也會照自己的意圖引用圣經。別去聽教會的神父亂說,他們什么也不知道,只會照本宣讀?!?/br> “但他們至少懂得愛?!崩麏W說,“我原以為你是個信徒,因為你至少還會去教堂?!?/br> “殺人者里沒有信徒,但那并不妨礙我們以自己的方式去解讀上帝。他有時責怪我們背叛性別,有時又教導我們說謊,我們無從分辨他的真偽,這個謎團想必連忠實的信徒也從未解開過?!?/br>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沒有煩惱。 “先把身體治好,然后再治療迷惑癥,我自己就花了不少時間,但事實證明效果不錯?!?/br> 他駕輕就熟地把咖啡和牛奶混在一起,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從門的縫隙間探進一個乳白色的腦袋。艾倫放下杯子說:“看誰來了,一只大狗?!?/br> 利奧把目光轉向另一邊,他刻意淡化自己的形象,用一種自我隱蔽的方式使自己退居有利位置。很幸運,現在他可以裝做虛弱昏迷。 “怎么樣?他醒了么?”麥克放下手中的紙袋,里面是一些外傷藥和抗生素,還有替換的紗布、藥用棉。 “他醒過,現在又睡著了?!卑瑐愓f,“我們出去一會兒,有人需要進一步互相了解?!?/br> “好的?!丙溈苏f,“你終于掌握了談話的竅門,而且知道什么時候應該保持距離?!?/br> “一點也不錯?!?/br> 他伸手攬住麥克的肩膀說:“我們去喝一杯,露比的下午茶又苦又濃,像沼澤里的水,所以我不喜歡這個時候來?!?/br> “我知道,你什么時候都不喜歡來,你只喜歡到處跑?!?/br> “最好是兩個人一起跑?!?/br> “……” 麥克關上門,把聲音隔斷了。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實際上露比把每個房間都弄得像密室,適合密談和做不為人知的事。這里有一個大衣櫥和幾張椅子,雖然東西不多,但看起來相當古樸。露比懂得一些別人不懂的東西,那些鮮為人知的事情暫且不說,他很懂得人們的身體需要,他本人也喜歡享樂。 尼克在床邊坐下,他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伸手摟住了Agro的脖子,他的愛犬正用鼻子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好像在確認事實的真相。 尼克漫無目的地用手一下下撫摸著Agro的背脊,不發出一點聲音。 他呆呆地在那里坐著,然后忽然醒悟過來,抓住利奧的肩膀,好像要把他搖醒。 利奧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目光中沒有表情,聲音卻有些惱怒。 “我還活著?!?/br> 他說:“這點小傷不會要了我的命?!?/br> “你覺得這是你的優勢?” “難道不是?” 利奧的臉在尼克的影子里,看起來卻是一種蒼白的色調。尼克被嚇了一跳,他好像剛從雪地里回來,像一個雪人,兩塊漆黑的煤塊,一些樹枝。他在室內立刻會融化,會消失。 尼克緊緊握住他的手,仿佛他是個快淹死的人。 這種下意識的安慰對利奧來說就像受了侮辱。四肢無力、傷痛、虛弱,這些是他不愿承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