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臣扶良_分節閱讀_22
“年輕人,你必定會有一番作為?!?/br> 老者說罷,便邁開步子朝前而去。 等到傅望之即將轉身離去之時,老者卻突然返身,道:“三日清晨,到橋上來見我?!?/br> 說話間,老者身上的隱士之氣淡去,襲來的,皆是運籌帷幄的泰然。 傅望之聽罷,遙遙而立,再躬身揖手,表示約定。 而今,他就站在泗水橋上,久久佇立。 日光飛逝—— 等到晌午過后,傅望之眺望遠處,確定老者不會前來,方才挪動已然麻木的腿腳,轉身往回走。 走下了泗水橋,他撣了撣蒙塵的衣袂。 此時,有五歲稚童拽了拽他的衣擺,“阿公說,讓你三日后再來這兒等他?!?/br> 說罷,稚童揚著笑臉跟他討糖人吃。 傅望之付了銅錢,將手里的糖人遞給眨眼的稚童,“轉告阿公,就說晚輩一定會來的?,F在,快回家去吧?!?/br> 他摸摸稚童的小腦袋,語調溫和。 聽著他的話,那稚童歡愉地跑遠,回頭之時還不忘朝他揮手道別。 “真是很活潑的孩子?!?/br> 傅望之得知了老者的授意,便回了將軍府。 將軍府邸。 他繞過門前半遮的黃花梨雕花屏風,正中央擺著的紫漆彩繪桌案旁,坐著等候多時的攸廿將軍。 “望之,聽說,你要應考言官?” 見他踏進門檻,攸廿薄唇微啟。 傅望之行至桌案前,看著座上一直對他關懷備至的男子,“攸廿,你,會贊同我吧?!?/br> ☆、悖逆臣綱 五月初夏,宮里的錦葵全都開了。 藕荷色的花蕊恣意綻放,自回廊鋪滿了整座宮殿。濃郁的花氣漫過思虞湖,漫過湖心亭,一直漫到紅漆碧瓦的外宮局,摧枯拉朽般裹挾著暑熱。 這日,正是應試言官的日子。 相比以往,今日的爭門殿,門前冷落車馬稀。 或許,這便是周慧王想要的結果。無人應試,自然無人束縛。 傅望之從宮外徒步走近,仰面凝視那雕花砌玉的橫匾,眼前的爭門,似乎與他所想的并不相同。 爭門不爭,以進言勸諫為職,而今,卻被王權徹底架空。 他踏進門檻,殿門里,有三三兩兩的應考士子正在竊竊私語,見他進來,目光探究且鄙夷。 傅望之繞過他們,施施然,面上全無多余的情緒,見到已經在堂上坐定的三方監考官,恭謹地斂身行了一禮。 堂上正中,三足銅鼎里的三寸香線已然待定。 坐得最高的監考官一身朝服,紅光滿面,“諸位士子落座,比試即將開始?!?/br> 話音起,眾人紛紛落座。 傅望之將桌案上的宣紙慢慢展平,視線卻轉向偏堂。 偏堂里,隔著一道屏風,幾重幔帳。 他打量了片刻,爾后收回目光,挑開衣袖靜靜地研磨。 三寸線香—— 氤氳的煙色,掩映著堂上端著杯盞品茗之人,空氣輕緩。 身旁,已經有士子摩拳擦掌,執筆,躍躍欲試。 傅望之拄著手肘,含著檀香小筆,思忖良久,卻遲遲不肯落筆。 空白的宣紙。宣紙頂端僅有一個“言”字。 言官之言,言為何,何以言…… 約莫半柱香之后,他悠悠抬筆,洋洋灑灑,寫下了那日說過的話。 那日,他與泗水橋畔的老者相談甚歡。老者突然問他,“若為言官,當何為?” 他的眼眸莫名含笑,很有幾許耐人尋味。 “ 君子之事上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br> 偏堂里,半臥的男子云璃龍袍,隔著半臂的距離,能夠瞥見宣紙上絹秀工整的簪花小楷。 三方監考官匍匐跪地,比試已畢,除了內侍監手里宣讀的這份,其余的答卷悉數被他們的王上扔到了地面上。 踩踏著地面上的一疊廢紙,祁辛瞇著眼睛,輕敲著手邊的檀案。 此時,內侍官突然戰戰兢兢地噤聲,頓了片刻,才道:“凡擇言官,當以三事為先:其首,不愛富貴;次則,重惜名節;次則,曉知治體?!?/br> 內侍監小聲念完,旋即跪地請饒。紙上所言,乃是教導王上為君之道的大不敬之語,實在有悖臣綱。 軟塌上,祁辛屈著手指,敲打檀案的動作微滯,“經年累月,頭一回,有人敢在孤的面前指手畫腳?!?/br> 他深寒凌冽的黑眸,有緩緩上揚的弧度,揚著眉抿唇,不怒而自威。 “時賢徐莊的三弟子——傅望之……” 祁辛將宣紙捏在手掌里,幽幽開口,讓剛剛走出宮門的白衣秀士脊背一涼。 “這天,是要變了么?” 傅望之緊了緊身上的衣袍,鉆進了將軍府的馬車。 “呂一,去西郊竹苑?!?/br> 今日,他與老者約定,在西郊竹苑煮茶對弈,不論忙閑,有所約必往,寒暑雨雪不避。 ☆、爭門掌事 碧潭菡萏,入目的是一片綠蓬蓬的荷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