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臣扶良_分節閱讀_21
他說出口的話,向來不容更改。 他位及王君,生殺予奪,全憑他的興致。 聞言,跪地匍匐的百官瞬時噤聲。 面前的王上,一揚手便可了結眾生。 王上愛美人,亦愛殺人。 想到這兒,再無人膽敢以下犯上。 “昏君!無道昏君……你怎可閉目塞聽,置忠臣于不顧,置周饒于不顧!” 忽然,深知請命無望的言官霍地起身,指著王上便開始破口大罵。 言官本有勸諫之責,然,卻無品階之別。 或許,言官無實權的命運注定太過哀涼凄冷,滿朝文武百官,竟無一人敢上前一齊彈劾。 “寧宣化,是孤太縱容你了么?!逼钚梁陧D深,“你可知詆毀國君乃大不敬。犯上作亂之罪,足以將你挫骨揚灰?!?/br> 祁辛從王座上站起身來。天光微眀,無形的威壓層層疊疊,蒙住了眾人的視線。 “王上恕罪……” 底下的百官又跪了一地。 有人拉拽寧宣化的朝服,但他早已怒發沖冠,生死罔顧。 萬般皆有法。而他胸中之法,便是彈劾昏君,匡扶王道。 寧宣化跪地高呼,“周慧王祁辛,你荒謬絕倫,罔顧國法,終有一日,必自食惡果!周饒交予你手,乃國之大不幸!” 年邁的言官憋紅了眼,一心違逆。 祁辛盯著他,怒極反笑,“詛咒孤,你有什么資格?!?/br> 他俯瞰底下的百官,“來人,將寧宣化拖下去,即刻推至午門,斬首示眾?!?/br> 他背過身去,神情冷漠。 今日朝堂,國君二度降旨,一次是喜,一次是悲。 “昏君!昏君!祁辛,你竟然……竟敢違背周饒國訓!” 寧宣化看著圍過來的侍衛,頓時一咬牙,猛地撞上了宮殿玉柱,鮮血淋漓。 眾人惶恐—— 祁辛轉臉瞥了一眼死狀慘烈的寧宣化,“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王宮撞柱?真是一個蠢人?!?/br> 他睥睨交頭接耳的百官,“寧宣化詆毀國君,犯上作亂,今就地正法,其宗族家室一律貶為罪奴。爾等,可有異議?” 祁辛的目光穿過重重芒刺,直直地落在百官身上。 “王上英明!臣等慚愧……” 滿朝文武無一例外,皆選擇了退身保命。 普天之下,或許,也只有寧宣化的宗族蒙受著殘忍的災難。 經此一事,周饒言官皆誠惶誠恐,而周慧王深惡言官之名遍及坊間。 周饒曾有國訓:歷代國君,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天道……法道……” 初日破云而出,刺眼的光線篩下一層細密的橘色,讓傅望之抬手擋在眼前。 似乎,他也該如蘇娣所言的那般,拜入爭門,匡救其惡。 ☆、泗水垂釣 臨近月底。 眼看著下月將至,傅望之一早便來到泗水橋上,恭謹等待。 前日,他巧遇一鶴發老者蓑衣披身,在橋下垂釣。 那日,正值薄雨初霽,天光漸明,朗空蔚藍。 傅望之小心翼翼地走近,老者捋了捋飄逸的胡須,“年輕人,你將滿河的魚都給嚇跑了?!?/br> 老者轉臉,目光頗有責備。 傅望之旋即賠禮道:“是晚輩考慮不周?!?/br> 他態度恭敬,老者倒是一驚。 “年輕人,既然你嚇跑了老夫的魚,就得幫老夫釣魚?!崩险邔Ⅳ~竿塞給他,“另外,別打擾到老夫?!?/br> 說罷,老者以斗笠遮陽,褪蓑棄履,仰面而睡。 傅望之頓時驚詫,拿著手里的魚竿不知所措。 若走,雖未親口應允,但也實屬不該;若留,老者一睡怕是臨近垂暮。 傅望之舉棋不定,又琢磨不出老者做出此番舉動的意圖,便順勢而為,坐在黃巖上,將魚餌拋了出去。 陽光愈來愈近,又漸行漸遠。 傅望之原本還能瞥過眼留意老者,等過了些時辰,腿腳酸麻,也就只得一心垂釣來轉移視線。 霧氣蒸騰。泗水河面,夕陽與水色交相輝映。 傅望之不敢驚動老者,將養在水里的魚簍輕輕地放置在老者的身旁。 “等等?!?/br> 老者突然出聲,止住了他離去的腳步。他躬身提起魚簍,里面僅剩的魚兒屈指可數。 方才,在傅望之垂釣之時,老者瞇著眼睛觀察了他好一陣。 “年輕人,你為何要將這滿滿的一婁魚養在水里?養在水里,大魚倒是新鮮,小魚可就全逃了?!?/br> 老者笑著問他。 傅望之聞言也不反駁,“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點,老人家不是比我還講究么?!?/br> 傅望之先前在橋上注意老者垂釣,老者的魚餌,引上鉤的皆是大魚。 在傅望之看來,老者比他更遵天意,奉萬物。 他抿唇回答,眼里的睿智使其神采飛揚。 老者收回魚竿,滿意的笑容一直掬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