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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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吩咐的,侯君想聽的便是這個吧?!?/br> “好,敢做敢認便好,總歸本侯還沒完全看錯你?!敝x東樓將盞蓋一丟,長身而起,“收拾一下,搬去城南別院,從今日起,無論我謝東樓,還是永昌侯府,都與你再無任何瓜葛?!?/br> 皇甫宜端著茶盞的手頓了下,但還是湊近唇邊抿了一口,慢慢咽入喉中。 “侯君以為自己當真了解奴家么?” 謝東樓已經走到門口,聞言停步:“還有什么話說?” “本來沒什么可說,但想想,有些話還是明言的好,畢竟十幾年朝夕相處,總是不好讓侯君蒙在鼓里?!?/br> 皇甫宜擱下茶盞,走過去端然閑適地坐在他剛才那張交椅上:“說句不敬的話,侯府雖大,擇不開的也就是當年那場恩怨,中京也早就街知巷聞,若阿沅有個三長兩短,我無論如何都脫不開干系,但凡是聰明的便不會有這個念頭,可我真就做了,侯君以為妾身就真的蠢到自尋死路了么?” 謝東樓霍然回身,眉角抽跳:“是誰指使你做的?” “這話要是說出來,妾身可就真是大不敬了,聽說阿沅的小姑今日進宮去了,怕是要早侯君一步?!?/br> 皇甫宜盈盈起身,轉向里間,打簾時回頭一笑:“妾身自有歸處,不必去什么別院,但桐秋還是留下的好,侯君總該記得,她也是謝家女?!?/br> 第84章 雨罷寒生 近午時分, 不大的風卷著洶洶熱浪四下涌動。 從殿闕森森的前朝, 到含山括海的內廷, 再轉進那條足有千尺長的中廊,一身緋袍的謝東樓幾乎半步沒停, 像一團烈火般隨著那股熱浪穿廊而過。 來到后寢的麗正殿前,終于有領班內侍上前攔阻。 “侯君且留步,咱家已經回稟過了,太后娘娘還是那句話,今日慈躬欠安,誰也不見,依咱家看……” 謝東樓充耳不聞,繞過他, 徑直邁入殿門。 真怒氣沖沖,又絲毫不顧臣子之儀,硬生生往里闖的架勢把那領班內侍嚇了一跳, 趕忙追上去拉住。 “侯君, 侯君今日是怎么了, 這不是要為難咱家么?” 謝東樓被他扯住衣袖, 回眸一瞥,原本儒雅俊美的臉竟有幾分厲鬼般的森然之氣,叫人不寒而栗。 “永昌侯府有高.祖武皇帝御賜的丹書鐵券, 凡有要事,可直接入宮面圣,任何人不得阻攔, 公公只當沒看到本侯,便什么事也沒有,現下這樣,反倒是跟自己為難了?!?/br> 謝東樓淡淡說完,也不管那內侍臉色如何難看,徑自大步入內。 越往里走,脂粉的氣息就越來越濃,馨香中帶著涼薄的味道,像是兩百年來不知多少代主人的累積沉浸,早已沁入雕梁楹柱間,揮之不散。 他向來不喜歡這股味道,眉間凜蹙得更緊,繞過紫檀座屏走進內殿。 幾個服侍的宮人早聽見腳步聲,一見來人,正要上前擋駕,便聽里面叫了聲:“不必了,都下去吧?!?/br> 那聲音中氣十足,全然沒有慈躬欠安的癥狀,反而隱含怒氣。 幾個宮人立時噤若寒蟬,各自告退而去。 謝東樓絲毫沒有大禮參拜的意思,等人走空之后便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對面架著九翅扇屏的鳳床。 正是酷熱難當的時候,這寢殿中居然沒有開一扇窗,鳳床上帳幔垂覆,內層還掩著薄紗,只能粗略看到一個朦朧的人影斜身倚在榻上。 “何事這么急,規矩都不顧了,回頭下面那些言官又要到哀家面前聒噪?!?/br> “規矩?”謝東樓的呵聲格外輕挑,“阿姊以為謝家如今還有規矩可言么?” 謝太后撩袖端起旁邊的瓷盞,語聲依舊和煦:“怎么,又為了櫻時,哀家聽說人回來了,那便不必太過擔心,到底還是個孩子,又是那樣的脾氣,回頭叫她進宮來,讓哀家再勸導她?!?/br> 宮中官場爾虞我詐慣了,本來早就習以為常,但現下這番裝模作樣的對答卻莫名叫謝東樓覺得惡心。 “阿姊身居宮中,家里照樣盡在掌握,人都已經那樣了,還用得著再親自勸導么?” 他近乎直白地把事情挑明,言語間的鋒芒卻好像被層層帳幔阻隔,以至鳳床上的人幾乎全無所覺。 “喲,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是沖著哀家來的?” 謝東樓唇角抽挑了兩下,冷然道:“拋開君臣身份,我從前最敬重的便是阿姊敢作敢當的脾氣,如今到了這個地步,難道非逼我叫皇甫宜寫下供狀不可么?” “你今日可真是奇怪,一會沖著哀家,一會又說起自個婆娘?!?/br> 謝太后捧著瓷盞抿了一口,呵聲笑起來:“瞧這話里的意思,不會是聽信了誰的胡言亂語吧?” “阿姊是不肯對我這個親兄弟說實話,還是覺得根本就無話可說?”謝東樓眼神更冷,語聲也愈加諷刺。 “你今日來,壓根就不是想同哀家好好說話的模樣,不過,哀家這里倒是有幾句話,可別說我做jiejie的沒提醒自家兄弟?!?/br> 謝太后依舊讓他半點拿捏不到,嘆了口氣繼續道:“你從小便事事爭先,從不肯居于人后,也的確有幾分先祖遺風,只可惜性子里有兩樣不好,一是識人不清,二是做事cao切,從前是如此,現在么,呵,也還是老樣子?!?/br> 謝東樓沒接口也沒反駁,只是狹眸瞧著她。 “遠的不提,就說皇甫家那些個女人,當年我便跟你說沒一個端正得體的,萬萬不能進謝家的門,可你執意不聽,一個不夠,還要招惹兩個,弄得妻離子散,家也散了,這且不夠,居然還害死了東亭……” “他是死有余辜!” 驀然聽到孿生兄弟的名字,謝東樓儒雅的臉色一沉,額角青筋暴起,忍不住低吼起來。 “是么?” 謝太后鼻中輕哼,別具諷味:“你只道他們二人叔嫂不倫,一個叛夫,一個忤兄,難道就從沒想過之前全無征兆,偏偏那夜被你捉個正著?” “……” “哀家早就說過,皇甫家的女人明里暗里,心思手段,哪一樣都不簡單,偏偏還是個喜歡舞槍弄棒的,你若有東亭的才學倒還好,至少足以叫人仰慕,好歹拿捏得住,可惜……唉,現在還說什么呢?” 謝太后隱隱在帳幔后嘆息搖頭:“罷了,說多了只會徒惹傷心,你若還不明白,回家去問問你那個嬌滴滴的小妾當年都做過什么好事,就知道這股火該發在誰身上。沒什么要緊的事,哀家也累了,你去吧?!?/br> 謝東樓雙眼木然,這些話不知聽進了幾句,腦中神思游遠,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個終生引為奇恥大辱的夜晚。 長久以來,當時所有的事幾乎都被他拋諸腦后,唯獨忘不了推門撞見自家兄弟與摯愛的發妻共處一室的情景。 更讓他惱恨的是,那兩人居然恬不知恥的矢口否認有染,縱然他也曾有過懷疑,但終究被怒火遮了眼,最后只能以家破人亡收場…… “我也只有最后一句話,宮里和朝廷是阿姊你做主,可謝家卻是我當家,阿沅是我女兒,誰要想做她的主,得先問過我謝東樓?!?/br> 謝太后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座屏后,那股冰冷的硬氣仿佛也到了盡頭,顫手將瓷盞中的藥一口灌入喉中,隨即喘息不止。 她厭煩至極地將那瓷盞丟下,眼角的余光瞥向一旁:“你都聽到了,還有話想說么?” 側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謝東蘊緩步走出來,蒼白的臉上淚痕尤新,但已瞧不出半點凄傷之色,反而是止水無瀾的平靜。 “阿沅到底是謝家的骨rou,阿姊真就忍得下心……” “別再跟我提什么忍心不忍心!” 謝太后虎吼一聲,抓起剛才的瓷盞砸在地上,刺耳的碎裂聲在空曠殿中盤旋回蕩,久久不息。 “想當年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耶耶也暗中答允了我,可臨到采選的時候,偏偏你說看中了秦宗業,死也不愿意入宮,只因我是長女,便只能割舍了自己,全了你的美滿姻緣,那會子怎么沒聽你提什么忍心不忍心?” “入宮這十幾年,你們在外面榮華富貴,過著神仙般的日子,我卻要時刻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先帝,遇到你們在外面招風惹雨,大事小情哪一樣不是我來周全,受了委屈,打碎牙也只能和血往肚子里吞,那時候怎么也沒聽你提什么忍心不忍心?” 她越說越急,恨不得將藏在心里的悲苦一股腦全倒出來。 “好容易熬到今天,又要擔著江山社稷,時刻應付著滿朝悍臣,我們孤兒寡母的艱難,別人不懂,難道自家人也不明白?” 謝東蘊愧然望著帳中的人,咬了咬唇,終于還是開了口:“阿姊,是我對不住你,可阿沅并沒有錯,從小身世又苦,咱們怎么能……” “那也怨不得旁人,謝氏女就是謝氏女,跟哀家當年一樣,這是她的本分?!?/br> 謝太后干啞著嗓子一笑:“長樂王看中的便是她,那便只有用這個法子來對付,為了大夏,也為了謝家,她非去不可?!?/br>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么好說了?!?/br> 謝東蘊聽完,兩行新淚從眼眶中滑落,默默行了一禮,幽幽轉身向外走。 第85章 波譎云詭 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 終于給天地間帶來了涼意, 數不清的花朵被無情地打落。 滿院狼藉, 唯有井亭邊那株桂樹,之前莫名其妙蟄伏了一陣子, 因此躲過一劫,這時剛開得枝繁花俏,滿樹金韻,恣情忘意的越過高墻向外伸展。 摘兩捧新鮮的桂花,再加赤豆、紅棗、糯米,添水熬煮成粥,便有調經理氣的功效。 算起來已經三個月未來月事了,這在從前絕不可能。 自己把脈瞧不出絲毫病癥, 施針用藥也全無效驗。 謝櫻時不是傻子,情知不對勁了。 但此刻身在中京秦府,無法向方先生請教, 如今只好連這等食療的法子都用上了。 灶間響起“咕咕”聲, 白霧在眼前升騰起來。 謝櫻時似是嫌火候不足, 又敞開蓋子, 邊攪邊熬了一會兒,才盛出一碗來放在旁邊靜涼。 這些日子,她連秦烺也見不到了, 想來是早有防備,現下這秦府幾乎與牢籠無異。 若在從前,謝櫻時定然一刻也呆不住, 可如今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一走了之。 坐了片刻,拿手在碗上探了探,不那么燙了。 她拿只調羹在粥水里攪了攪,舀了一勺正要往嘴里送,就聽下面有開門聲,恭恭敬敬將什么人迎了進來,聽動靜便知道是母親和小姑。 一日數次,天天如此,要么是半軟半硬的開導,要么是噓寒問暖的關懷勸慰,卻什么實情也沒有。 謝櫻時早已不想聽了,索性丟下調羹,躲出窗外。 腳步聲很快來到樓上,就聽母親皇甫甯奇道:“阿沅呢?怎么沒在房里?” “這……奴婢也不知道,娘子她……她方才就在這里啊?!?/br> 有婢女囁嚅應著,驚恐間也大惑不解。 “嫂嫂也別為難她們,你瞧,粥還是熱的,那孩子是待不住的性子,興許氣悶了出去走走?!?/br> 謝東蘊開口寬慰,須臾大約是支開了那小婢,轉而壓著嗓子沉聲道:“嫂嫂寬心,阿沅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她心里掛念著狄烻,定然是不會走遠的?!?/br> “提起這話我就惱!” 恨聲中夾雜著細微的“吱呀”響動,皇甫甯像是坐了下來:“這丫頭怎么偏偏就看中了狄烻……你說這不是冤孽么?” “孽緣也是緣,現下再唉聲嘆氣又有何用?”謝東蘊嘆了一聲,也陪坐下來,“想當初,嫂嫂和阿兄,我與阿鱗他耶耶,不也是為長輩不容,千辛萬苦才在一起?!?/br> 窗外的謝櫻時不料兩人非但不走,還坐著說起話來,言語間更提起狄烻,那顆心不自禁地緊繃起來。 她貼著窗邊的木欄,一動也不敢動,屏息凝氣,生怕被母親知覺,卻又忍不住豎起耳朵,希望她們能再說些關于狄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