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修真]_第68章
現在想來, 這世間之事怎會這般可笑?又怎能這般可笑?!想救的他救不了, 想忘的他也忘不了,“三千世界最強者”這樣的名頭落在他身上反倒是成了一種揮之不去的諷刺。 也許帝闕說得沒錯, 他從一開始便愚不可及。 將絕閉了閉眼后猛地捏碎了酒壇, 他張開右手看著酒壇化作的粉末從指間滑落。等到最后一縷粉末隨著雨水一同浸潤到泥土中后, 他也起身從窗戶處躍入了長生所在的樓閣內。 長生本來還站在窗邊思量著今后該如何應對薄清之事,稍一回神他便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洶涌酒氣。很顯然,那是將絕身上的酒氣。 長生并不嗜酒, 因為他覺得滿身酒氣之人看著太過狼狽,他也不想讓這些酒液肆無忌憚地攪亂自己的心神。 然而當他抬眼向將絕看去后, 他才發現自己以前大概是想錯了,因為此刻的將絕縱然是一身酒氣,卻完全和“狼狽”二字搭不上邊。 將絕不僅是看起來毫無狼狽之相,反而整個人都散發著強烈的存在感。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但只要他還站在那里,就沒有人會在意他的身后是炎炎烈日還是大雨淋漓。 非要形容的話,此刻的將絕就像是一柄被強行斂在劍鞘中的利劍,這把劍雖然藏鋒已久,但終究是鋒利至極。 長生甚至在想,這樣的劍若是一朝出世了,怕是能將那束縛他的劍鞘也給一并刺穿了吧。 將絕似乎感覺到了長生的注視,他微微低頭便和長生對上了視線。那一刻他的眼神太過晦暗,饒是和他相處已久的長生也看不透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將絕久久沒有開口,就在長生想要出聲詢問他有何事之時,男人突然低聲喚道:“長生?!?/br> 長生乍一聽到這聲呼喚后罕見地愣了一瞬。原因無他,只因這個男人此時的聲音太過嘶啞,而這言語背后流露出的情感也太過壓抑。 不知為何,他竟從將絕這句話里聽出了些許亙古纏綿的意味。 “你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長生不禁仔仔細細地打量起眼前的將絕來,將絕的面上并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但他如今的舉止和語氣怎么看都透著幾分醉意。 將絕聞言只是又拿出了一壇酒隨意地灌了幾口。他不是沒有聽到長生的問話,只是他現在根本不想回答長生的疑問。 等到屋內濃重的酒氣和雨水帶來的霧氣漸漸纏繞在一起時,將絕終是再度開口了,而這一次他卻說出了一句讓長生哭笑不得的話。 將絕說的是:“此刻你可愿撫琴?” “你急著從窗戶躍進來就只是為了聽琴?”長生俊美的面容上忍不住露出了荒謬的表情,虧他還以為將絕有什么急事要說,原來這家伙只是為了聽琴而已。 “說吧,你想聽什么?”長生頗為無奈地揉了揉額頭,他一邊說著一邊后退了一步。 之前他詫異于將絕的氣勢,所以沒覺得他和將絕之間的距離有什么不對的地方。等到回過神后,長生才意識到自己與這個男人靠得實在太近了些,近到他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將絕身上那與冰冷雨水截然相反的熱氣。 “就聽那首《未亡》吧?!睂⒔^半醉半醒般地說著,說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懶懶散散地加了一句:“帶詞的那種?!?/br> 這是長生為他所作的曲子,他自然是要聽最完整的那種。 之前在盛典上,長生忌憚于“仙帝將絕”的實力,所以只奏曲不唱詞。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因為幾句歌詞就對他動怒。 無論是之前身為仙帝時的將絕,還是如今假裝失憶時的長絕,他對長生都只會是動心而不是動怒。 “你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啊……要知道讓我撫琴也不是那般容易的?!遍L生說到這里微微一頓,他勾起薄唇似笑非笑地看了將絕一眼。 將絕低頭回望了過去,許是真的飲酒太多了,他的眼神似乎都因此而柔和了幾分:“那你想如何?” “我記得今日度秋涼在高臺上撫琴時,紅衣搖曳宛若起舞,著實令人驚艷……”長生抬眼注視著將絕,慢悠悠地說出了后半段話。只聽他說: “若是我此刻撫琴,你可愿為我伴舞一場?” 還沒等將絕給出回答,長生自己卻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一般,猛地皺了下眉。 起初他不過是想和將絕開個玩笑罷了,他怎么可能真的讓將絕給自己伴舞?但是這些玩笑之語一旦說出口后,似乎便帶上了一些別的意味。 他明明是在對將絕開玩笑,為何會下意識地提起度秋涼來?這究竟只是順口一說,還是因為他對將絕…… 長生不由想起了度秋涼似乎對他眼前這個男人格外鐘情之事,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斂去了瞳孔中所有的情緒。 他自認并非遲鈍之人,將絕對自己的好感他隱約之間也感覺得到。只是他總覺得修真者的歲月漫長得很,感情之事又過于虛無縹緲,所以根本就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時至今日,長生才驟然意識到,他對將絕怕是有些日久生情了。感情這玩意兒的確難以控制,若非是他對將絕動了心,他剛才又怎會突然提起度秋涼來? 長生想清這一點后表情未變,因為他覺得現在根本就不是適合談情說愛的時候。所以他非但沒有看向將絕,反而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般開口揭過了剛才的話題: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了。畢竟在這么個暴雨傾盆的天氣下撫琴,也別有一番趣味……” 他說著說著就走到了樓閣內的桌椅旁,直接將那桌椅給挪到了窗戶前,仿佛是想對著窗外這場傾盆暴雨演奏一場。 長生一點也不擔心窗外的雨水會浸染了琴身。雖然他現在用的只是一千靈幣的琴,但這琴也沒那么糟糕,至少它是防火防水的。 別說此刻他是在屋內撫琴,就算他是在大雨之中演奏,那些雨水也斷不會傷到琴身分毫。 將絕不知道長生剛才那一瞬間浮起的復雜心思,他只是拎著一壇烈酒懶散地倚靠在窗邊,就這么靜靜地看著長生抬起修長的手指搭在了琴弦上。 窗外連綿的雨絲偶爾纏繞在琴弦之間,隨著長生撥弄琴弦的動作而恣意飛濺著,看起來仿佛格外浪漫瀟灑。 長生所奏出的荒涼曲調仿佛在描繪著什么,又仿佛在嘆息著什么。而聽著曲子的將絕只是仰頭又灌了一口烈酒,任由著這辛辣的酒液狠狠灼燒著他的肺腑。 那樣的滋味大抵是不好受的,男人卻連眉頭都未曾皺過一下,仿佛他此刻喝下的根本不是世間最烈的酒液,而只是那最平淡無味的白水一般。 將絕原本以為有了酒水和琴聲之后,他那些煩躁不安的情緒會隨之慢慢平息。起初也的確是這樣。 然而就在他漸漸放松了心神,連眉目間都透出了些許倦意時,長生低淺的歌聲緩緩穿透琴音而來: “最后一滴酒,也已流盡……” 聽到此處,將絕的眉頭微微跳了一下,他順勢低頭瞥了一眼手中的酒壇,此刻酒壇里恰好已空空如也,再也找不出一滴酒水來。 將絕見狀只是漫不經心地捏碎了酒壇,轉瞬之間他又拿出了另一壇微沉的烈酒。然而這壇烈酒還未入口,長生便已唱出了第二句歌詞: “這一夢浮生,仍舊未醒……” 此句一落,將絕拎著酒壇的手驟然頓住,他英挺的面容上也再無半分倦意。 長生的心神皆沉浸在曲中,所以他并未注意到將絕此刻的表情,仍在低聲唱著那曲還未唱完的《未亡》: “漫天雷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