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姜杏之抽抽鼻子,慘兮兮地抱著錢匣子,以后,以后她再也不賭錢了。 姜杏之掀開床幔,趿拉著繡鞋,把錢匣子放到帶鎖的柜子里藏好,畢竟這可是她全部身價了,不能再有任何閃失。 這點錢雖少,但對如今的她而言,可是一筆巨款。 姜杏之揉揉眼睛,她還是很想哭,她辛辛苦苦幾個月,賺的銀子一夜之間全都沒了。 賭坊的人肯定都在笑她是個冤大頭,別人都押大長公主會去參加婚宴,只有她不一樣。 姜杏之覺得自己又委屈,又可憐,又丟臉。 她已經想好了,這件事她誰也不說,就默默地爛在肚子里好了,省得說出去,憑白給人增添笑料。 但是不管如何安慰,姜杏之都還是氣得一夜沒睡,晚上躺在榻上,烙餅似得翻來覆去,終究忍不住又爬起來,翻出錢匣子。 今晚是阿漁守夜,三更天的時候,她推門進屋瞧姜杏之有沒有踢被子,提著燭臺走進黑乎乎的屋子里。 剛進入內室,就看見妝匣前有個人影,驚呼出聲:“你是誰?你要做什么?” “阿漁,是我!”姜杏之了無生趣地說。 阿漁拍著心口,點燃燭臺,看見她的動作,隨口說:“姑娘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坐在這里數錢做什么?” 姜杏之現在聽不得這幾個字,聞言,撥著銅板的手指微頓,塌了肩膀,小腦袋低垂著,看起來喪喪的。 阿漁剛剛也是有些困了,腦子沒有轉過彎來,忘了白日香凈囑咐的話,讓她們最近不要在姑娘面前提銀子錢財之類的詞。 她們姑娘如今心里脆弱著呢! 這會兒回過神來,忙補救道:“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別難過了,便是以前沒有錢使的時候,我們也生活得不錯的!” 心頭又被刺了一箭,姜杏之鼻子又酸又澀,眼淚汪汪的,滿是怨念地看著阿漁。 恰好,這時屋門響起動靜。 主仆兩個看過去。 姜杏之包著眼淚,鼻子抽噠噠地跑過去,撲進來人懷里。 第54章 姜杏之青絲飄垂在腦后, 身上披著雪青色繡紅梅的披風,撲進陸修元懷里。 陸修元沒料到小姑娘這個時辰不僅沒有睡著,還精神抖擻的像個小炮仗似得沖擊了他懷里。 他身上寒氣重, 本不該有她這么抱著,可他發現昏暗的燭光下, 姜杏之眼眶泛紅。 姜杏之仰著粉白的小臉,雙眸噙著淚光, 精致秀氣的鼻頭也紅彤彤, 要哭不哭,滿眼的委屈。 細彎的黛眉輕蹙, 嫣紅豐潤的菱唇微微撅著,發出一聲哭腔。 陸修元心里一沉,讓自己冷靜下來,手掌扶著她的肩膀,低聲問:“怎么了?別哭?!?/br> 片刻間腦中已經飛快過了一遍承安伯府發生的事情。 先前他應了傅坤會去參加他的婚宴, 今日自然也去了承安伯府,只是男女分席, 男客在前院, 女客在后院,因此并未尋得機會相見。 但在傅坤府上, 他也另派人護著,她應當沒有收委屈,難道是回來后發生了事情? 陸修元語氣雖然溫和,但眼神卻凜了起來。 得到陸修元的關心, 姜杏之像是找到了依靠,眼淚吧嗒吧嗒掉落:“嗚嗚嗚——” 低聲嗚咽,道不盡的委屈。 陸修元臉色驟然陰冷,胸腔已經涌上戾氣,指腹抹開她的眼淚,把她緊緊地擁入懷里,撫著她的腦袋,抬眸看向不愿處的阿漁:“傳初一十五?!?/br> 阿漁被他眼神嚇住,提著燈籠的手指猛地收緊,慌張地點頭,撒腿往外跑。 姜杏之打了個哭嗝,從他懷里抬頭:“不,不用,我沒事兒?!?/br> 阿漁被她喊住,這才想起她是她們姑娘的侍女,自然要聽她們姑娘的話,朝著陸修元屈膝,提著燈籠退了出去。 關上門,拍著心口,方才陸修元的眼神讓她還心有余悸。 咦~好嚇人。 阿漁坐在茶房里,望著院子,看見披星戴月深夜才回家的蒲月,招手她跟前。 蒲月仰著高傲的貓頭不理她,走到正屋前,揚起爪子要推門。 阿漁眼疾手快地從茶房跑出來,抱住她胖胖的身體,強制性地帶她離開。 “那人在屋里呢,你怕不怕?”阿漁抱她坐在火爐前烤火。 果然,阿漁明顯感覺到蒲月的貓身僵了一下。 阿漁嗤嗤地嘲笑她,笑過之后,又佩服起她,順著她的毛發:“還是你看得明白,有眼色?!?/br> 姜杏之一句“我沒事”說得千回百轉,可憐極了,哪里像沒有事情的樣子。 陸修元俯身,視線和她平齊,看著她。 姜杏之手背擦去眼淚,抽抽噠噠的,哭完之后的眼眸波光瀲滟。 直覺告訴她,不能讓道長知道這件事,而且她的羞恥心作祟,說出去太丟臉了,她難過幾日就能過去了。 姜杏之這樣安慰自己,抽泣著逼退眼里的淚意,睜大眼睛回看陸修元,表示自己真的沒事。 “杏之,別讓我擔心?!标懶拊林ひ?,目光也不像以往那樣溫和,很是嚴肅,但眼里的憂心怎么都藏不住。 姜杏之最受了這樣的眼神,剛剛退卻的淚意又返了上來,癟癟嘴巴:“嗚~我好慘??!” 陸修元卻品出一絲不一樣的感覺,事情可能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姜杏之坐在陸修元身旁,低著頭耳根紅紅的,手指頭在他袍子上扣一扣,猶豫了半響,才小聲羞澀的將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訴他,不過她沒有好意思說她后來還追加了賭款。 說完咬著唇,眼巴巴地望著他。 陸修元像是聽錯了一般,閉眼扶額笑了一聲。 猛松了一口氣,他萬萬沒想到,小姑娘會是因為這個而傷心。 是他不曾想到,小姑娘生活這么“豐富多彩”,竟然還學會賭錢了。 姜杏之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懵懵地眨巴眼睛,痛心疾首地道:“好多錢呢!” 她都這么可憐了,道長干嘛還要笑他。 陸修元實在忍不住,輕笑著俯身親了一口她的額頭,真是個小可憐。 姜杏之茫然地用手碰碰被他吻過的地方,平滑凈白的額頭上仿佛還殘留著一絲他薄唇的溫熱,心里有些甜蜜。 不過更多的還是賭錢賭輸了的傾家蕩產的難過。 的確在小姑娘記憶中,鄭國大長公主現在應該在回別宮的途中了,但不久前他提醒了傅坤,讓他多注意大長公主的身體,在兒孫的極力要求下,大長公主這才留在了汴京城。 如今想來,小姑娘是因著他干預,才輸了銀兩,是因他受了委屈。 低眸看著姜杏之撅得能掛油瓶的嘴巴和依舊泛著薄紅的眼睛,陸修元好笑中多了一絲愧疚。 “抱歉?!?/br> 姜杏之哼哼唧唧的嘆了好大一口氣,滿臉憂傷地說:“算了,也不是因為道長我才輸錢的?!彪m然難過,但她還是很懂事的。 陸修元輕咳一聲,眼底閃過幽芒,為了和諧,還是不告訴他大長公主留下的原委吧! 抬手輕攏衣袍的寬袖,露出一小節白皙精致的手腕,攬著姜杏之入懷,輕輕拍著她的背,心懷愧意低聲哄著。 姜杏之倚著他的臂彎,眼睛直勾勾地瞅著他:“道長會不會覺得我賭錢,不是個好姑娘?!?/br> 她還是有些擔心的,她雖然未曾親自出入賭場,但到底還是賭了錢,與世人眼中好姑娘的行為相差甚遠,她有些擔心會在他心底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過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愛好,又不是輸不起,陸修元挑眉道:“這有何妨?”只要她開心,給她開個賭坊都可行的。 這般想著,陸修元已經打算,回去就讓吳提著手去辦。 姜杏之放下心,翹起嘴角,仰著頭,開心了,這就好。 陸修元心頭溫軟,低聲道:“想玩就繼續玩,明日讓初一去支銀子?!?/br> 姜杏之堅定地搖頭:“不用,我再也不玩了?!?/br> 她的小心臟實在是受不起這打擊,輸一次她估摸著能難過三四天,她自己的銀子輸了也就罷了,可不能禍禍道長的銀子。 她已經決心從良了,以后她要好好地作畫賺錢,改邪歸正,把她輸掉的銀子全都賺回來。 陸修元摸摸她的頭,她不要銀子,他自然會從旁的地方想辦法給她補回來。 姜杏之想想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銀子都沒了,軟軟地哼了哼,心里還是好痛,搖著他的臂膀,撅撅嘴巴:“道長親親?!?/br> 陸修元眸子驀地就沉了,親吻鋪天蓋地般地落下,身體力行的安慰著小姑娘。 第二日姜杏之被床頭一陣兒故意放低的吵嚷聲鬧醒,不開心地扁著嘴巴,揉著眼睛,從床幔里探頭出去。 看著圍在她床頭的侍女們,迷迷糊糊地說:“你們都在這里做什么呢?” 阿漁興奮地指著床頭的小幾:“姑娘你快瞧!” 小幾上放著一只八方葵瓣形盒,是掐絲鏤空薔薇花紋的,輕薄薄衫,關鍵它是純金,占據了大半張小幾。 姜杏之眼睛都亮了,瞬間清醒了。 金燦燦的盒子,姜杏之開始理解姜桃桃為何喜歡這樣樣式的物件的。 “姑娘快瞧瞧里頭有什么?”阿漁催促道。 “應該沒有別的了吧,這只盒子已經很貴重了?!苯又贿呎f著,一邊輕輕的,小心翼翼地打開,結果又楞住了。 哪里是個空蕩蕩的金盒,里頭竟還有一只粉碧璽蜜桃簪子,粉粉嫩嫩的好看極了。 “哇!”屋內五人齊聲驚嘆。 姜杏之太喜歡這支簪子了,樣式活潑,碧璽顏色嬌嫩,正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姑娘。 姜杏之心里甜滋滋的,彎著眼睛,輕聲呢喃顯然還未從驚喜中回過神:“他什么時候送來的呀?” “今早過來的時候就在這里了?!笔宓?。 姜杏之手指輕柔地摸著簪子,道長應該是想安慰她吧! 昨日的難過傷心蕩然無存,姜杏之覺得自己太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