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姑娘就在屋里做做繡活兒,玩玩貓,老奴還要去別的院子通知,就先退下了?!眰髟挼钠艐D說完,便匆匆離開了。 香凈跟上去送她。 “外頭又出什么事情了,”阿漁不解道,“怎么府里看管的原來越嚴了?!?/br> 幾人面面相覷,搖搖頭。 香凈回來后將探得消息告訴她們:“聽說大爺換了官袍進宮了?!?/br> 今日修沐,皇帝前往玉霞觀拜神只點了幾位相公陪駕,其余文武百官都空閑在家,這個時辰進宮著實古怪。 “不會是陛下出宮出事了吧?”阿漁小聲道。 香凈厲聲道:“不許胡說?!?/br> 阿漁吐吐舌頭,閉嘴了。 姜杏之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氣,難掩焦慮,手中沒有數,弄疼了蒲月。 蒲月對她一貫溫柔,只發出一聲細弱的“喵”,提醒她。 姜杏之回神,揉揉她的貓頭,放她去和仲秋玩。 天色漸晚,姜杏之坐不住,揣著沉重慌亂的心情早早地上了床。 被褥帶著一股溫和的暖香,姜杏之窩在綿軟的被子里,望著不遠處交頸而眠的蒲月和仲秋,心中涌上一陣羨慕。 要是她和道長也是貓兒就好了。 姜杏之翻身望著小幾上的磨喝樂出神。 女童身上的輕薄的夏衣被她換了冬襖,陸修元那邊的磨喝樂男童她也準備了道袍氅衣,只是沒有機會拿給他換上。 想起之前每次她讓道長給磨喝樂換衣裳時,道長總是一臉變扭,可即便如此,后來她去他書房瞧的時候,磨喝樂總是穿著新衣。 姜杏之忍不住彎唇癡癡地笑起來,心中泛起甜蜜,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真切的笑容。 忽然一陣急促地腳步聲響起,逐漸清晰。 冥冥之中姜杏之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收了笑,本能地坐起來,看過去。 初一從外頭進來,看她露在外面的中衣,走過去彎腰提起錦被環住她的肩膀,將她裹起來:“姑娘,方才吳提過來傳話,說一切順利平安?!?/br> 塵埃落定,姜杏之等了一天終于等來這個好消息。 初一已經不在吳提手下辦事,自然也不知道陸修元目前的計劃,但通過吳提的話,也只知道是個好消息,可她覺得她們姑娘沒有很高興的樣子,漂亮的眼睛濕漉漉的,好像都快哭了。 “姑娘?”初一小聲喊她。 她寬厚的手掌下隔著厚厚的錦被,都能感受到她細肩正微微顫抖著,初一很擔心。 “姑娘可有話或者寫封信讓我帶給吳提,他在外面等著?!?/br> 姜杏之有些茫然,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朝她擺擺手,輕聲細語地說:“告訴吳提我知道啦!讓道,道長放心,說完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第50章 最近走在汴京城大街上聽到最多的話題便是皇帝遇刺和東宮失蹤了十一年的皇太孫活著回來了。 十一年前皇太孫在汴京圍場遇刺, 載著皇太孫的車架摔落懸崖。 皇太孫生死未卜,可墜下那萬丈深淵,誰又不知他存活下來的可能微乎其微。 但奇怪的是皇室并未為其發喪, 而是稱其失蹤,有人說是皇帝舍不得皇孫, 執意為他保留身份。 眾說紛紜,但這些年皇太孫已經慢慢地被人淡忘, 眾人心里都默認皇太孫已經逝世, 連其親生父親當朝太子都請立新太孫了。 可誰曾想到時隔十一年,皇太子竟然回來了, 并且還救了遇刺的皇帝。 眾人這才得知,原來皇太孫一直在汴京城,當年他遇刺掉下懸崖,正巧被玉霞觀觀主崇云道長所救,這些年留在玉霞觀養傷。 身體痊愈之后, 便跟在崇云道長身邊修行修道為大周朝祈福。 接著京中開始有傳言說皇太孫是得三清顯靈,才會在摔落懸崖時被深居淺出德行深厚的崇云道長所救。 要不然別人墜崖九死一生, 便是活下來也大都半身癱瘓, 說是活死人也不為過,為何偏他能夠痊愈。 而玉霞觀更是個福澤深厚之地。 也有人現身說他得了重病, 拜過玉霞觀之后,沒兩日就痊愈了。 三人成虎,玉霞觀拜神可消百災,可病體痊愈的傳言很快便流傳開來, 甚囂塵上,大周朝的百姓信奉神明,一時間前往玉霞觀拜神的百姓從玉霞觀山門一直跪到山腳。 自然也有人察覺到不對勁。 茶館中,有好事者問那說書人:“那這些年皇太孫為何不出現?他甘愿放棄這萬人之上的位置?” 說書人神秘一笑:“是命重要,還是榮華富貴重要?” 眾人這才記起,皇太孫可是遇刺墜崖,皇家勾心斗角,權利爭奪如龍潭虎xue,皇太孫當年也才不過是個不經事的十二三少年郎。 太子寵愛新妃,憐惜幼子的傳言,汴京城的百姓早有耳聞,皇太孫失蹤一案到如今也沒有個說話,這一聯想,眾人像是撞破了什么皇室秘聞一般。 尋常人遭此一劫,不心生怨懟已是難得,而此番皇帝遇刺,皇太孫竟能舍身相救,孝心可鑒。 如此皇室子弟,百姓自然愛戴,那人問:“那皇太孫現下如何?” 一旁嗑著瓜子的人,小聲說:“聽說受了箭傷,被皇帝帶回宮治傷了?!?/br> 皇太孫救了皇帝,也算是救了大周朝,百姓感念,有在湖中點起蓮花燈,也有燃孔明燈為其祈禱的。 鹿鳴院的眾人面色精彩。 阿漁說干了喉嚨,端起初一遞過來的茶盅咕嘟嘟的灌下:“就這些傳言了?!?/br> 她們也不敢相信,那位道長竟然是皇太孫,她們姑娘這是招惹了個什么樣子的人??! 重要的是按她們姑娘與那人的關系,豈不是…… 姜杏之安靜地坐在榻上,似乎沒有感覺到眾人的打量,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姑娘?”阿漁小聲喊她。 姜杏之抬頭:“你們下去吧!時候也不早了?!?/br> 阿漁還想再說什么,卻被香凈暗地里扯了扯衣袖,吞下話:“那姑娘早些睡?!?/br> 阿漁和香凈在門外又逮住初一和十五,把她們拉進茶房:“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道長的身份?” 初一和十五相看一眼,點點頭。 屋內姜杏之鉆進被子里,手指探出錦被攥著被子邊沿,遮住半張小臉,只露出一雙瞪得圓溜溜的眼睛,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 奉宸宮寢殿內 陸修元靠坐在榻上,波瀾不驚地看著面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著太子常服,坐在床榻前的杌凳上,神色驚疑不定:“你……” 陸修元唇角帶笑:“我回來,是不是讓你失望了,父親?!?/br> 陸修元俊容清雅雋美,與他沒有一處相像,太子看著面前像極了高氏的面容,嘴巴輕顫:“孤……你……你好好養傷?!?/br> 說罷,便起身離開了,腳步錯亂,肥厚的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毫無皇太子的尊貴氣度。 陸修元像是沒看到他眼里的害怕和恐懼,掀開身上的被褥,穿著單薄的中衣,下了榻,腳踏烏靴,步伐沉穩,徑直走向衣架,取下上面掛著的大袖襕衫,手指嫻熟斯文地系著呂公絳。 更深夜靜,萬籟俱寂,月色清冷。 簾幔慢慢地撩開,陸修元看著平坦,空無人影的臥榻挑了挑眉。 斂氣細聽,邁向衣柜,使著巧力拉開手柄,俯身看著里面蓬松著頭發,小臉通紅的小姑娘:“這么喜歡這個衣柜?” 姜杏之扁扁嘴巴,眼睛霧蒙蒙的,看清他的打扮,眼睛微微一亮,只是在聞到他身上味道的那一刻,心里更加的委屈:“道長騙人?!?/br> 第51章 這幾日姜杏之遇見了件怪事。 三天前的晚上, 她得了道長事成的消息,當夜做了個夢,夢見深夜道長過來看她了, 還幫她掖了被子。 可她知曉道長現在定是瑣事纏身,抽不出空過來瞧她的。 姜杏之便只當是她焦慮不安, 夜里睡得不安穩,多夢多思。 可前天晚上, 她沐浴時忘了取下她的紅繩銀鈴腳鏈, 帶去泡了浴湯,冬天不像夏天, 濕掉的紅繩掛在腳腕上走兩圈便干了,她又想早早地鉆進暖和的被窩里,便拿下來放在床榻旁的小幾上晾干,等第二日醒來時再戴上去。 誰知第二日醒來,腳鏈已經戴好了。 姜杏之原以為是侍女們晚上守夜時幫她戴的, 但問了當天值班的阿漁,阿漁說沒有。 她覺得奇怪, 那天夜里, 故意取下腳鏈放到小幾上,果不其然, 次日醒來腳鏈又好好地戴在她腳上了。 任誰遇見這事,都會感到瘆得慌,可姜杏之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自然沒有很害怕了。 能隨意并悄無聲息地出入她的閨房, 又不會傷害她的人除了道長,不可能再有旁人了。 甚至姜杏之覺得她以為的做夢,夢見道長來瞧她,可能不是夢而是真實的。 所以今天晚上,她才熬夜等著來人。 原先她好好地躺在被窩里等著的,但是后來她太困了,又怕自己睡著等不到他,便給自己找事做。 比如,躲起來嚇嚇他,瞧瞧他的反應,姜杏之壞心眼地想,誰讓他晚上過來不叫醒她,若不是她自己察覺到了,她要錯過很過見他的機會了。 姜杏之躲進柜子里的時候,心里其實是開心的,前頭的擔心憂慮不安大抵都是她胡思亂想導致的。 她往后會聽道長的話,會試著相信他,相信他們之間不會因為身份變化而有不同。 忽而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姜杏之趕忙伸手捂住鼻子嘴巴。 姜杏之憋氣忍著笑,盤算著要在最佳時機出去嚇他,小腳試探地抵住衣柜,等待著踹開。 誰知眼前忽然一亮,視線敞亮。 想做壞事,又被當場捉住的尷尬,姜杏之頭一次感覺到了,小腳蜷縮地往衣服下擺里藏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