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把玩
車子停在一棟歐式別墅前,爬山虎趴滿磚壁,在冷風中晃著尾端。 萬籟俱寂。 孟虞解開安全帶,突兀的問:“警察會管私闖民宅嗎?” 季臨岳愣了下,一本正經地說:“算管轄范圍?!?/br> 孟虞唇角輕勾,“在車里等我”,她邊說,邊推門下車。 季臨岳松開安全帶,身體后仰剛好能瞧見孟虞的身影,只見她極其熟悉的走上臺階,手上似乎掂著石塊,緊接著傳來玻璃砸碎的聲音,季臨岳眉心微動,闔了下眼,雙手交迭無視這場“犯罪”。 孟虞砸開別墅靠東離地最低的窗戶,她只要稍稍墊腳就能翻進,四面徒壁,空蕩蕩的,只??諝?。 孟虞環視一周,眼中涌起幾分酸澀,她不敢多看,快速上二樓,摸出一串鑰匙,借著走廊微弱的光,伸進鑰匙孔擰了擰進門,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她伸手摸了摸白墻上的泛黃的膠痕,原來這間房是她的,后來嫌小偏要孟禹把他的房間讓給她。 孟禹無奈的笑了,“小虞真是越大越任性”,話是這般,眼里卻溢滿無盡的寵溺。 孟虞一直覺得孟禹是她認識里唯一能稱得上陽春白雪,他總是帶著和煦的笑,眼里平靜的能接下一切狂風暴雨,他永遠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他的人生本該閃著光澤,卻被命運玩弄奪去一切,孟虞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這場對他的玩笑。 孟虞開了書房的門,柜子是嵌墻的,搬不走,在左手邊第叁個格子有正方形的刻痕,輕輕撬開縫隙,木板被拱開,里面像暗格一樣,放了一張合照。 這是唯一一張全家福,她被收養的第二年拍的,照片上老夫妻眉眼精神,孟禹溫文爾雅,她眼里帶笑,沒有偽裝,發自真心的笑。 本來約好每年一張全家福,可拍完這張后,老太太被查出胃癌晚期,整整叁個月,人熬得只剩一把骨頭,老先生愛的深,在她走后第二天跟著走了。 孟虞哭著拉著孟禹的手,“孟禹,你一定不可以比我先死?!?/br> 孟禹攥緊她的手,給她依靠的力量,“我會永遠在的,別怕?!?/br> 孟虞拿了照片,下樓,重新審了一圈房子,心里無限感慨。 老夫妻走后,別墅按照原來的遺囑是歸她和孟禹,但老夫妻的姊妹強橫不講理奪了房子,嫌棄他倆沒血親的生人,掃了兩人出門。 這房子在前兩天空出在網上售賣,孟虞看到信息時瞬間萌動要回來拿照片的念頭。 孟虞跳窗出來,目光掃到一堆肆意生長里的一株橙紅的虞美人。 她走近,摘下它,回頭深深看了房子一眼,眼神復雜。 天空下著毛毛細雨,雨很小,幾乎感受不到,淅淅瀝瀝的落在孟虞的頭頂,肩膀。 她走得很慢,很慢,想和過去慢慢的告別。 孟虞開了車門,跨進車內,攏了攏被雨淋濕的頭發,對季臨岳說:“走吧,我請你吃飯?!?/br> 孟虞給了地址,店在小巷里,車子停在外面的車道上。 季臨岳看到一家小賣鋪有賣傘,老板問他買幾把? 他看了眼在地上逗貓的孟虞,做出一的手勢。 他買好傘,孟虞站起身,目光掃過他手上,又掃向桌上擺放的傘,抿著唇笑了下,走到他傘下。 孟虞的黑裙到膝蓋,裙擺有時擦過他的褲腿,她的肩膀偶爾摩擦到他的上臂,似向遠近一步又似向近遠一步的距離。 地址在小巷盡頭,一家其貌不揚的蒼蠅飯館,紅底黃字“張師傅麻辣燙”。 季臨岳意外的看向她,她笑著和老板打招呼,很熟的樣子。 老板cao著湘貴那邊的口音,鄉音濃厚,憨笑道:“你哥哥不一塊嗎?” 孟虞說:“他有事?!?/br> 老板眼睛亮,注意到季臨岳,好奇的問:“那是你男朋友?” 孟虞笑了下,“只是算認識?!?/br> 孟虞轉頭望向季臨岳,“有什么忌口嗎?” 季臨岳:“沒忌口?!?/br> 孟虞說:“那就兩碗招牌,微辣,再加兩份鴨掌?!?/br> 老板笑呵呵的“好咧”。 孟虞選了風扇底下的位置,抽了幾張面紙擦凈桌上的油漬。 老板端著兩份鴨掌上桌,孟虞從筒里拿了兩雙一次性筷子,遞給他一雙。 “這個鴨掌是他家店里必點?!泵嫌葸吿昕曜舆呎f。 季臨岳咬了口鴨掌,鹵湯汁的味道完全浸入,鹵得很勁道,骨頭都被燉的酥軟。 不是飯點的時間,店里沒幾個人,兩碗熱騰騰漂著紅油的麻辣燙很快被端上桌。 蔬菜,丸子,面條,幾片火腿片,滿滿一大碗,冒著熱氣,惹的有食欲。 季臨岳不太能吃辣,幾口下肚,只覺吞了火在肚子里燒,眼神飄向低頭吃面的孟虞,原本停下的手,又動了起來。 孟虞吃了小半碗,放下筷子,抽了紙抹去嘴角的紅油。 季臨岳在她放筷之后,也放下,肚子里一團火燒著,著實難受,面上卻一臉無事太平。 孟虞低眸,吃得還挺干凈。 付完錢,季臨岳讓她等會,快步走到旁邊的小超市,買了兩瓶水,擰開其中一瓶,灌了幾大口,肚子里的灼燒感好像減緩了些。 兩人撐著傘,穿過小巷,快到大路時,前面堵滿人,幾輛警車停在巷子口,拉起警戒線。 孟虞抬頭,撞進他漆黑的瞳仁里,亮著光,她一愣,還真是愣青,一腔熱枕。 “傘給我,你去吧?!?/br> 季臨岳搖頭,“我現在被處分,還不能處理案子?!?/br> 孟虞看向人群,“作為群眾去看下,應該不算問題吧?!?/br> 說完,她邁步走向擁擠,季臨岳長腿一跨跟上,兩人擠到前面。 地上血跡混著污水沿著瀝青到處擴散,旁邊用了七八個垃圾桶圍在一塊阻擋看熱鬧的視線,季臨岳在縫隙中看見一截殘肢,血rou模糊。 季臨岳把孟虞拉到身后,擋了她的視線,旁邊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有人咋舌造孽啊被人砍成七八截。 林郵從里屋出來透氣,摘下帶血的手套,從褲兜里摸出煙盒,叨著煙,捂著手擋風點火,火星呲地一亮,他深吸一口,眼神胡亂地一瞥,定在人群中季臨岳身上。 他跨步走來,注意到旁邊的孟虞,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弧度,含煙的緣故,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你怎么在這里?” “發生了什么?”季臨岳問。 林郵低聲說:“一家叁口被滅門,正在排查社會關系?!闭f完,他拍了下季臨岳的肩,“回去吧,這里沒你事了?!?/br> 他又悄悄補充了句,“好家伙,終于開竅了,看來錦旗有希望了?!?/br> 季臨岳皺起眉,想讓他閉嘴。 待他轉過頭,只看見孟虞抱臂,眼眸淡淡的,對他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林郵瞇著眼看遠去的兩人,一把傘明顯偏向女方,男人肩頭潤濕一片,他深吸一口煙而后慢慢吐出煙圈,看來季臨岳這回要栽了。 他低頭笑了笑,重新回到工作崗位。 * 車里開了車載音樂,旋律悠揚的輕音樂,沖淡了些尷尬的氛圍。 孟虞低頭玩手機,玩到一半,抬頭,猝不及防問:“錦旗有這么重要嗎?還能讓警察同志陪我一天?!?/br> 季臨岳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解釋:“是我有處分,領導讓我拿錦旗銷過?!?/br> 孟虞笑,“那你喜歡什么樣的錦旗?” 季臨岳掠過她玩味的笑,眉心一攏,覺得她的笑刺眼。 他沒回答。 碰上了下班高峰期,路上排起長龍,堵了有二叁十分鐘,任不見有前行的可能性。 天停了雨,空氣算新鮮,孟虞搖下車窗,不知從哪摸到的煙盒,捏著兩端放在鼻尖輕嗅,男士煙比女士煙更烈,更濃。 “接著?!彼龗伭烁郊九R岳手上。 季臨岳開了駕駛窗,打著打火機點燃,白煙升騰,瞬間煙草濃烈的味道占據整個空間。 “季臨岳?!?/br> 她叫他。 季臨岳偏頭看她,她動作迅速,傾身,低頭,未燃的煙頭對上星火,兩人靠的很近,幾乎鼻尖想觸,她故意般呼吸盡數噴在他唇上,若輕或重。 季臨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晚香玉的煙霧桃香,身子往后靠,想避開。 孟虞眼里噙著笑,雙手覆上他搭在椅面的上的手,身子傾得更厲害,快搭進他懷里,卻又保持著距離,曖昧又清醒,置身之外卻把玩情欲。 她感受到他的呼吸變重。 孟虞深吸一口,煙頭忽明忽暗,又升起一縷白煙,她勾了笑,身子往椅背一靠,雙指夾著煙,緩而慢帶著慵懶的頻率吐出煙霧,“謝謝啦?!?/br> 季臨岳眸色深不見底,復雜的凝在孟虞身上。 孟虞發覺他的目光,斂著笑,“借個火而已,怎么一幅要吃人的樣子?!?/br> 孟虞撩了下發,成熟魅惑的氣質似乎與身俱來,她提醒,“車子動了?!?/br> 他還挺有意思,她琥珀色的眸子彎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