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黑_第91章
變化就發生在轉瞬間,阿武平靜的臉忽然癲狂,那雙眼似顫抖得更瘋狂了。他調轉槍頭,竟毫不猶豫地對準了馮慶! 一向懦弱無膽,活在夾縫中的蟲蟻有了反抗的權利,他尖銳地大笑著,用力地握著槍。 “馮慶!馮慶!你也有今天!你給多白粉給我,是不是覺得我該感激你?你賣我全家白粉!害死我全家!我求你時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就像一條趴在你腳邊舔泥的狗!善惡終有報……善惡終有報??!啊啊啊??!” “不要!”邢默怒吼。 那阿武大概一世都從未如此癲狂和勇敢,他握著槍,閉著眼,向著馮慶的方向連開數槍。 邢默悶哼一聲,感到夾著馮慶的大腿上中了一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武握著槍,只看到猩紅的血從馮慶身邊噴涌。他覺得快意!從未有過的快意! 阿武一邊笑著,一邊舉起槍對準自己的頭,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一槍爆頭。 阿武近乎癲癇的身體忽地停格,然后軟綿綿倒下。他干枯的生命在此刻終結。 血腥味,濃烈的血腥味幾乎令人作嘔。邢默睜開眼,渾身是汗,過度用力讓他渾身抽搐,有幾秒鐘不真實感。耳邊也有尖銳鳴叫,熟悉而惡心的感覺再次襲來,之前五年里的許多畫面飛也似掠過眼前。等回過神,腿上尖銳疼痛將意識拉回來,其實整個過程也不過三五秒時間,對他來說卻仿佛過去許久。 馮慶與他拉扯的力道已有松懈,剛才阿武那集槍胡亂放空,馮慶身上只在腰間中了一槍,而邢默在大腿上中一槍。 從情勢上講,目前定然對馮慶更為不利??伤侠庇薪涷?,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明白絕不可松懈一口氣,兩人體力消耗差不多,也都同樣受傷,剩下便只剩拼搏誰的意志力更勝一籌。 論反應邢默已經足夠快,可起身時卻因大腿阻礙,慢風情一步。而馮慶雖爆發力強,腰上卻用不上力,他順手捉過身旁的石礫,猛地轉身向邢默撲來。邢默猝不及防,調動渾身肌rou硬生生頂住他這一記暴擊,尖銳的石尖抵在他眼前幾寸。相互博力過程中,都不能有任何放松。 但就在此刻,遠處,耳測估計一條巷遠處,陸續響起連擊槍聲。這裝備絕不是馮慶手下馬仔拿得出來,光聽聲便令人想到連擊不斷的槍火如何掃射,若馮慶有這個實力拿出手,他早用過。而邢默嘴角微微揚起一個笑。他知道這是羅修到場的信號,但他笑不是因這場局穩了,而是這個信號同時告訴他——黎莉同黎雪英,安全。 轉變發生在瞬間,馮慶不過半秒鐘松懈,被引走注意力,邢默卻抓這時機抓得極準。換做旁人不一定能破,但他偏偏破了。 瞬間近百斤的爆發力和恰到好處的時機,讓邢默推開他眉前懸停的石尖,幾乎用看不清的速度將馮慶一口氣從樓上退下。他沒有給自己緩沖時間,甚至忽略大腿上傷痛,撿起阿武散落的槍,直接從高處跳下去! 在臨近地面的地方打滾,同時目光如鷹隼銳利索性馮慶落地點,翻滾至平衡的瞬間開槍。 馮慶未能來及翻身,甚至未能來及開口與躲避,胸口,肩膀連中三槍。 他目光渙散,逐漸失去意識。 血從馮慶的身下流淌出,邢默抹把臉大口喘息三秒鐘,利落滾身而起,伸手試探馮慶呼吸,檢查他傷勢。 馮慶還有呼吸。 邢默抽緊的肌rou這一刻才真正放松下來。他忍住巨大疲憊,飛快地給自己的傷進行了緊急處理,然后拖著身體靠在不遠處的墻上。 那種想吐的感覺又來了。 邢默迷迷糊糊中感到自己重陷那片看不到盡頭的沼澤。這篇沼澤他曾用許久才走到盡頭,才行至天光,所以在看到熟悉的場景時,心臟驟然縮緊。 邢默轉頭環伺周圍,熟悉的場景,印象中這是他某次任務失敗,帶著渾身血和傷,渾渾噩噩在歸途中狂奔,躲避敵人的狂轟濫炸,差一點血rou橫飛。他不知自己怎會重新回到這里,手中沉甸甸而冰涼的槍支與重量,讓夢中的邢默不疑有他,甚至通過潛意識暗示,連疼痛都如此具備實感。他狂奔,于千分之一的時機躲避身后的子彈,忍住劇痛爬上樹給自己包扎。無盡的遠處,沼澤中出現成千上萬把槍膛,邢默一扭頭,忽然看到身后獰笑著的馮慶。邢默下意識就地打滾,心臟狂跳,槍口看也不看沖著馮慶的方向就連開幾槍……身后忽然有人扶住他。邢默轉身,看到黎雪英。 有人,似乎有人在把他的意識從泥沼中往外拔。 “再打一針?!崩淇釤o情的聲音,熟悉的聲線。 “不能再打了,用量過多會有副作用。還有半小時能到地方,堅持一下?!庇质橇硗庖粋€熟悉的聲音。 “好像有蘇醒跡象?!?/br> 有人強行掰開他眼皮,用白燈照射他瞳仁,過于刺眼讓邢默淚水直流,天旋地轉地蘇醒來。 噩夢逐漸剝離,周遭一切逐漸被賦予實感。邢默閉眼發出呻吟,身上的槍傷立馬銳利地疼痛起來。 “嗎啡?!彼瓷錀l件道。 “沒有?!蹦莻€熟悉的聲線回應他。 邢默猛地睜大眼。 羅修穿著一身迷彩衣,正似笑非笑抄臂看著他。再看周圍,鷹眼的隊友大致全部在場,整齊排列在他兩側,有的表情漠然,有的面露關心,有的想笑又十分好奇睇來…… 還不等邢默發話起身,羅修大發慈悲賞出一根手指,按著他的眉心將他按回原位:“省省力氣邢先生,你死里逃生不出一分鐘,不想大出血就安分些,還有半小時就能見到私人醫生?!?/br> “來這么晚,你們怎么找到我?” “黎家姐弟給你安排妥當,任務完滿結束,下個單子在E國。姓馮安排在紅磡和黎家姐弟身邊的人我都給你解決掉,最后這一場是你的修羅場,我不好插手吧?能來你就多多謝恩。我們到時你摟著那衰人睡得香甜,被人當尸體撿走填??峙露疾恢?。忘記我怎么教你的?戰場上——” 邢默被羅修念叨得頭疼,抬起手止住他絮絮叨叨的說教:“收聲啊大佬,給我點清凈好不好?” “好咯,走之前我們得取走你答應過的籌碼?!绷_修伸展五指,翻來覆去看了會兒,斜眼中染上一層笑,“言而有信吧,老隊友?” “你們要今天拿東西?” “不然你以為干嘛急著把你從修羅場救走?” 這對邢默來說有些棘手,撐著身子想坐起來,又再次被羅修按了回去。羅修道:“放心,我們手上有人,你只需要想辦法讓他開口就好。今天之內,你回到你的小男友身邊,而我們拿貨離港?!?/br> 邢默當然知羅修手段,除雷厲風行之外,這五年中給他留下的陰影更是這個男人的無所不能和出人意料,他總能提前站在所有人預期之外,這也是為什么只要羅修在,鷹眼中便所有人穩cao勝券,并每個人都十分有安全感。 半小時后貨車晃晃悠悠在碼頭邊隱蔽處靠岸,邢默的擔架被轉移到小車上,太陽照射云層,雨卻還在下,窗外便是一場午后近黃昏的太陽雨,淅淅瀝瀝令人恍惚。 “給阿英通過電話沒有?”他忽然扭頭問羅修。 羅修挑眉,似乎對邢默的轉變還是有些不適應,他腳掌打著拍,口中吐出口香糖:“沒有,等你好了自己聯系他?!?/br> “他會著急?!?/br> 羅修扭頭看窗外太陽雨,不再說話。于是邢默只好閉上眼,安靜地讓私人醫生將麻醉打入。 一個鐘頭后,槍傷和身上所有大小傷口整理完畢,甚至還給邢默做了一套復健。這是曾經他留在鷹眼時才能享受的待遇。 羅修叫人給邢默換了套衣服,便拽著他上車,直接換到另一只車廂中,一干人躥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