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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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會哭泣,又怎能哭泣?! 此刻,一向自負的桓崇對著她,竟無端地生出了一種歉疚來。 小女郎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洞察敏銳、好奇旺盛而已,他又何至于待她這般苛刻?! 而他一旦發起怒來,便是兇神惡煞。方才那時,她一定是被自己嚇壞了... 小舟劃得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桓崇沉默了片刻,他忽而低聲開口道,“曹家無憂,你別難過...” ... ... 小女郎仿佛根本沒聽到他說得話,她像個木木的小玉人似的,紋絲不動、一言不發。 甚至連個眼角風,她都沒向他掃來一個。 桓崇挫敗地低下頭去,他搓了搓牙花,頓了頓后,終是道了一句,“...是我不好?!?/br> 致歉不難,難得只是之前心中的那道坎。 桓崇望著她,卻見小女郎的眼睛,這時才輕輕眨了一眨。 隔了好半晌,她小嘴一張,冷聲道,“郎君無有不好。古人云,‘交淺而言深者,愚也?!俏也缓?,是我蠢到要和郎君攀交情,才會惹得郎君這般不快?!?/br> 桓崇張了張口,一時啞然。 ... ... 后半段的回程里,無憂不去看桓崇,桓崇的眼光卻盡在她的身上。 無憂被他黏膩的眼神瞧得厭煩,于是干脆轉過身去。 可就算她只留給他一個背影,那人的視線卻還是流連在她的身上,沒有一刻移開過。 眼見著河岸就在對面,連云娘的身影都能望個影影綽綽了。 桓崇將手中之槳劃得愈發慢了些,他想了想,又道,“今日之事,終是我之過。還望女郎...莫要放在心上?!?/br> 眼見著上岸就能甩開他了,無憂再沒什么可顧忌的。 她回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像話家常似的道,“我曾見吳郡農人養驢的情景。若是那驢子不聽話,他們就會先拿藤條使勁地抽,等把它們抽疼了,性子都磨下去了,再喂給它們甜棗吃。據說,這樣調丨教出來的牲畜會更聽話?!?/br> 桓崇怔愣一下,卻聽她一語至此,突轉譏諷,一字一句道,“桓郎君不愧是落魄世家出身,說話亦是深諳農人之道。先狠狠地給無憂一個巴掌,這時候又來伏低做小...” 她眼睛再一轉,言辭直切要害,“我真不明白了,郎君是單純地想讓我忘記方才的事呢?” “還是...郎君此時此刻,仍存了一顆求娶之心?” ... ... 你不是驢子,就算是驢子,也是驢群中最好看的那只。 桓崇瞧了她一眼,在心中默默回道。 無憂見他眼神古怪,“哼”了一聲,剛要轉頭。 卻聽那梗了片刻的人,艱難開口,“女郎所言偉丈夫、英雄者,亦需時間的磨煉。若女郎信我,我定會以此身向女郎證明?!?/br> 搞了半天,原來還是存了顆求娶之心啊… 無憂唇角彎彎,突地笑出聲來,“郎君,算了罷!” 只見她微微歪頭,像琢磨他這個人似的,“證明什么的...也就不必了。反正郎君家世低微,另有隱情,非我良人?!?/br> 見桓崇的眼睛被她刺得閃了閃,她再伸出一根玉白的指頭,點了點自己的小臉,“不過...” “如郎君所言,對無憂一直抱持了一片真心。那么,待我新寡后,郎君若仍未成婚,倒可上門求娶?!?/br> 說著,她那只精精巧巧的小下巴朝著他揚了起來,“興許那時,我會再考慮一二?!?/br> ———————————————— 日月如梭,時光飛逝,才一眨眼的功夫,兩年便過去了。 可無憂每每一想到當日的場景,心中便是無比的暢快。 因為,桓崇那廝是被她給生生氣跑的。 那日,她剛將一番話說完,便見那人稍霽的面色再度轉為鐵青。他不僅沒再厚著臉皮說過一句關于求娶的話,甚至剛一上岸,他連招呼都幾乎忘了同云娘打,便失魂落魄地奔著自己的坐騎而去。 只在臨走之前、甩馬鞭時,他回頭向自己望了最后一眼。 無憂才不稀罕讓他瞧,她將嘴一撇,給他回了個大大的白眼,而后一提裙子,轉身就進了房中。 只許他有氣性,她便沒有嗎?! 若真要比氣人...她也不差么~ 無憂由衷地為自己生出了一種自豪之感。 ... ... 縣主年紀雖小,與那桓郎君畢竟是孤男寡女。 云娘在岸上擔心得走來走去,乍一見自家縣主回來時披頭散發,她登時便被唬了一驚。 可后來聽無憂憤憤道,兩人在湖上泛舟的時候,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大吵了一架。她在同桓郎君理論時,學經學先生那般使勁地晃著腦袋,將其中一側的發苞給晃開了。 所以,是她自己,索性把兩側的頭發都放了下來。 縣主越說越氣,最后連一張小臉都氣得圓鼓鼓的。 云娘當即表示理解,為了讓無憂消氣,她還好生寬慰了自家縣主一番,“一瞧那郎君,就是個脾性不好的,也不知庾君候怎收了這么個人當義子...” 她一面給無憂梳理長發,一面道,“總之,我們應盡的地主之誼都盡了。往后,再不同他來往就是了!” 無憂對此深以為然,她用力點了點頭,不妨一把頭發還在云娘手中攥著,她這么一動,便被那犀角梳子給扯下了幾根長長的發絲。 ... ... 再后來,阿父阿母回來了。 得知那人來了,并和她一同吃了飯、泛了舟,阿父和阿母都很不高興。 不高興歸不高興,阿父還是將那人留下的信件拆了開,發現里面是庾亮留下的一封手書拜帖。 庾亮與阿父有故舊,又好談玄,剛好揚州軍在吳郡練兵,他便留書相約,說是日后得了空會親來莊子拜訪。 無憂得知這個消息時,還在心中擔憂了一陣子。 庾亮若來,那人定會跟著同來。她剛和那人撕破臉皮,日后再遇上,情狀之尷尬,可想而知。 不過幸好揚州地盤大,身為州郡刺史一職,庾亮事務繁重。在此之后,聽說揚州軍再有調遣,他們沒過多久便離了吳郡。因此,無論庾亮也好,桓崇也好,都沒來過一回。 故而,無憂便隨著父母,在吳郡度過最是平靜祥和的兩年。 她只偶爾和杜陵陽傳傳書,偶爾收到些陛下送來的吃食和小玩意,再偶爾和阿父阿母出門會友、游山玩水。 無憂的日子,一天天過得逍遙得很。 可吳郡這里終歸別莊,無憂年歲大了,他們終究還是要回建康去的。 ... ... 南渡以來,江左先后爆發了王敦之亂、蘇峻之亂。 晉祚磕磕絆絆,多有不穩。 而這一年,在西面的江州又發生了一場叛變。 江州守將郭默與江州刺史劉胤向有積怨。是年,郭默父子終于襲殺了劉胤,攜同黨反叛。 江州處于荊州、揚州之間,其治所江州城正位于長江中段,恰好在建康的上游。郭默父子手扼長江航道,若兵力朝發,旦夕便可至于建康。 就在此危機四伏的情勢下,王導欲對其招安,而陶侃、庾亮兩人則分別從荊、揚進軍,聯手共進,合力夾擊。 郭默不敵,向北叛逃,路上被聯軍中的一支隊伍奇襲。其子當場斃命,郭默本人則被生擒。 一場持續數月的叛亂,至此,方于年前終止。 皇帝司馬衍最恨叛亂,他幼時曾歷經蘇峻之亂,并在蘇峻帶兵入建康后失了母親。 既平了叛,皇帝龍心大悅。剛好軍士回朝、元日將至,因此司馬衍決定,今年建康宮中的元會盛典,辦得要比以往再隆重些,以嘉獎平叛中立功的將士們。 同時,他也給吳郡的姑父一家發了請柬,邀請曹統、臨海公主,以及無憂三人,一同參加這次的元日盛會。 于是,在皇帝表兄的極力邀約下,無憂在這一年的冬天,隨阿父阿母一道回了建康。 ... ... 曹統疏懶慣了,他接了司馬衍的留書,也還是不緊不慢地,該訪友訪友,該論道論道。 被他這么一拖,等曹家三口從吳郡歸來的時候,已至年節不遠了。歸家后,臨海公主再指揮仆役布置一番,忙活了沒幾天,便到了元日。 元者始也,旦者晨也。 元旦之日占著歲之元、月之元、日之元,又稱“三元”。 一元復始,萬象而更新。 也因此,元日是一年中最為重要的節日。 每年今日,晉廷各級朝廷都要舉辦元會盛典,盛典從夜半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日出,期間張布宴席,歌舞不歇。其中宮中的慶典規模尤為盛大,屆時燃起燎火,華燈齊放,君臣同聚一堂,同賀新春,共迎紅日東升。 ... ... 相比臨海公主,無憂性子中爛漫隨性的一面,與曹統更為相像。 午睡剛醒沒多久,無憂正和阿父坐而對弈,臨海公主便將他們父女二人的棋局攪合散了。她牽著女兒的手,把無憂直接拉回了房中,再按到梳妝臺前,讓云娘給女兒梳頭打扮。 無憂正不明所以,卻見阿母伸手指點,揮斥方遒,“云娘,給無憂梳個分肖髻,再配上我那對錦紅赤玉簪?!?/br> “阿母,宴席晚上才開始,眼看著我下一步,就能把阿父那一路給封住了!你急什么嘛~”臨海公主在家中一向強勢,無憂爭不過她,只好對著鏡子里阿母的臉弱弱地抱怨道。 女兒長大了,可一些小動作上還帶了小女兒家獨有的嬌氣。臨海公主伸出兩指,不客氣地在女兒微鼓的臉蛋上捏了兩下,道,“棋就放在那兒,什么時候都能下?!?/br> “可今天是元日,怎么說我也是陛下的姑母,哪兒能像你阿父那般放浪形???!咱們不管你阿父,他晚間愛和哪位“名士”聊天閑扯,那都隨便他!” 無憂狐疑地瞧瞧阿母,卻聽她笑道,“等一會兒快到申時,阿母就帶你入宮。咱們早點走,不和外頭的那幫人在一處擠?!?/br> 說著,臨海公主從一旁的婢女手中取來新做得羅裙新衣,遞到無憂眼前,“瞧瞧!阿母都給你安排好了,今天就穿這套!無憂你說,這裙子好看不好看?” 在吳郡的生活,確是省心極了。 若只有臨海公主與曹統夫妻二人,那么說是神仙過得日子,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