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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真的不能,這樣去見段夫人。 他決定治理一下自己,盡快消腫。 衛凌風搬來一把椅子,擺在沈堯的面前。然后,他單手托著沈堯的下巴,另一只手捏著幾根銀針,沈堯睜大雙眼望著他,許興修還在一旁圍觀。 許興修正襟危坐,委以重任:“你仔細給他看病?!?/br> 衛凌風從善如流:“這是自然?!?/br> 許興修又思索道:“我離得這么近,看得清楚,似乎并不是毒蟲叮咬所致……” 沈堯打斷道:“我睡覺不老實,興許撞到了哪里?!?/br> 許興修沒接話。沈堯稍稍側過臉,發現許興修正在觀察衛凌風,是了,這位許師兄呢,非常推崇衛凌風的針法。師父的絕學“鬼門十三針”,都只傳給了衛凌風一人。 衛凌風掰正沈堯的臉,叮囑道:“別亂動了?!?/br> 他落針極快,沈堯幾乎沒有痛感。他又拿來一塊布條,貼在沈堯的唇角,那玩意兒好涼啊,像冰塊一樣,半盞茶的功夫,沈堯就消腫了。 許興修感嘆道:“你整治小病小痛,似乎都頗有一手?!?/br> 衛凌風摸了一下沈堯的腦袋,應道:“不過是些雕蟲小技罷了?!?/br> 沈堯向他賣乖:“謝謝師兄?!?/br> 他們沒做什么準備,直接上門拜訪段夫人。通向段夫人宅邸的長廊十分古怪,阡陌蜿蜒,如有九曲十八彎,庭前皆是紛繁交錯的奇花異木,稍不留神就會迷路。 帶路的侍女介紹道:“我家夫人粗通五行八卦?!?/br> 這個“粗通”,想必是“精通”的意思。 沈堯湊過去問:“這位jiejie,五行八卦能算命嗎?” 因他的驟然靠近,侍女退離了一寸,再一抬頭,她面生霞云,溫言軟語道:“我家夫人不常替人算命?!?/br> 沈堯道:“嗯,天機不可泄露?!?/br> 他還借用了一句許興修曾經告訴他的話:“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隱匿者有殃?!?/br> 侍女欣然道:“沈公子是有緣人?!?/br> 她和沈堯一路聊天,意氣相投,隱有歡聲笑語。 許興修走在后面,正與衛凌風說話,衛凌風走神了好多次,許興修忍不住問:“你……你沒睡醒嗎?” 衛凌風反問道:“我看起來像是精力不濟?” 許興修搖頭:“恕我直言,衛師兄,你有點魂不守舍?!?/br> 衛凌風找了個借口:“昨晚的蛇蝎和毒蟲,將我嚇得不輕。我嚇得一夜沒睡好,整夜都在榻上輾轉不能眠?!?/br> 許興修道:“當真?我以為你不怕那些東西?!?/br> 衛凌風看向前方:“我也以為我不怕。那是因為沒有遇見過,我遇見了,才知道怕?!?/br> 許興修忽地輕笑:“衛師兄,恕我再次直言,你和我不像是在談論同一件事?!?/br> 衛凌風并未反駁他。 幾人走到了某一條長廊的盡頭。侍女進門通報,時下正值秋季,院中竟有百花盛放,牡丹、白菊、深紅海棠,讓人眼花繚亂。 段夫人和楚夫人都不在室內。她們坐在一方涼亭中,案臺上擺著一張琴、一壺茶、一盤棋局,身側還有裊裊如霧靄的香煙。 楚開容手持折扇,正在觀戰。他說:“段夫人是我生平見過的棋藝最好的人?!?/br> 楚夫人笑道:“開容都這么說,我甘拜下風?!?/br> 段夫人為她斟茶:“這盤棋……尚未結束,誰勝誰負,還沒定局呢?!?/br> 她握著白色棋子,遙望衛凌風、沈堯和許興修,笑說:“衛大夫沒到而立之年,醫術近乎卓絕,超過了段家的醫師。我想,即便把他放在藥王谷,憑他的能力,也能脫穎而出?!?/br> 楚開容折扇一扣,扣在了另一只手的掌心:“是的,衛兄才思敏捷?!?/br> 他的目光掃過沈堯,又補充道:“沈兄和許兄也是人中龍鳳?!?/br> 段夫人順水推舟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我今天請各位過來,是因為我有個不情之請……” 楚開容和楚夫人都是早有預料。果然,段夫人接下來就說:“聽聞,丹醫派這三位弟子,都要隨你們前往天下第一莊,為莊主看病診脈。莊主是楚夫人的哥哥……此話我本不該說,但是,看在段家和楚家交情的面子上,楚夫人可否……” 她沒說完,楚夫人直言不諱道:“你想從他們師兄弟三人中挑一個人留下?” 這句話的聲調頗高,沈堯和許興修聽得清楚。 段夫人笑道:“正是此意?!?/br> 她的涵養和舉止甚好,哪怕楚夫人面露慍色,段夫人也是云淡風輕道:“如有冒犯,還請見諒?!?/br> 這一幕落入沈堯的眼中,他心道:誰告訴他段夫人和楚夫人仿佛一對感情很好的親姐妹?據他親眼所見,楚夫人那目光像是要將人生吞活剝了。 楚夫人抬起一只手,喚來沈堯:“沈公子,請你過來?!?/br> 她從來沒有對沈堯這么客氣過。 那一瞬間,仿佛沈堯是皇親國戚,而楚夫人只是一介草民。 沈堯站定在楚夫人的左側。楚夫人立刻起身,把座位讓給了沈堯,夸獎道:“這位沈大夫,已在安江城名聲大噪。年輕一輩的小姑娘還會買他的畫像,掛在家里,供奉花果茶點……” 真的嗎?沈堯自己都不知道。 他懷疑楚夫人是在胡扯。 楚夫人誠懇地贊頌他:“你別看他年紀輕輕,不及弱冠。他生得一表人才,膚白如雪,心思更是玲瓏剔透,聰明機敏,得到了丹醫派掌門的真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