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徐后傳_分節閱讀_138
不過此事滿的過別人,瞞不住錦衣衛,毛驤將此事原原本本報給了朱元璋。朱元璋聽了覺得頭疼,“魏國公識人不清啊,怎么結了這樣難纏的親家?陳家既然瞧不起鳳陽出來的農民,那就不勉強他們為朝廷效力了,都歇著吧。這種自身不思進取,靠著女人的血淚往臉上貼金的人家,不堪大用?!?/br> 于是陳家的男丁幾年間斷斷續續的被各種理由丟了差事,起復之日遙遙無期,原本相好的呂家見陳家失了君心,翻身無望,趕緊撇清了關系。 陳家無人提攜,百年書香門第,就這么湮沒了。 大嫂去世,縱使喪事從簡,該守的孝期也是必須的,徐妙儀的婚事便再次擱淺了。世子徐輝祖被岳父家擺了一道,備受打擊,主動請纓去了西北征戰沙場。 徐達知道兒子心情不好,便同意了,虎父無犬子,徐輝祖在沙場上作戰勇敢,智謀了得,頗有父親開國第一功臣的風范。 徐家后繼有人,徐達郁悶之余,也稍有欣慰之感。 被陳家惡心到的不僅僅是徐家人,燕王朱棣也是如此,原本回京之后打算求馬皇后牽線求娶徐妙儀的,可陳氏一死,徐妙儀這個小姑子在家孝期間,不便談婚事。 朱棣深厭惡陳家,在陳家倒臺暗中推了一把。 秋風瑟瑟,陳氏草草下葬,徐家在觀音廟給陳氏做了幾場法事,超度亡靈。禪房里,和尚們念的往生經伴著秋風秋雨傳到了徐妙儀耳邊,徐達遞給女兒厚厚一沓紙,“那天追擊你外祖父的名單和下落都打聽清楚了?!?/br> 為了避免女兒再犯險,徐達決定出手幫著女兒重查謝再興案,說動了當年經歷此事的曹國公李文忠幫忙,魏國公人脈手段了得,很快就有了結果。 十年前李文忠兵分幾路追擊謝再興,李文忠親自帶隊的一支走錯了路線,是另一隊人馬追上了逃亡中的謝再興,雙方在河邊淺灘處交戰,各有傷亡,淺灘處有謝再興的佩劍和倒地的戰馬,但是謝再興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一隊共有二十五人,其中十二人當場死亡,剩下十三人兩個重殘已經退伍,八人在后來的各種戰役中陣亡,只有三人命大,還在人世,并且皆是千戶以上的官職。 徐妙儀指著神機營歐陽千戶的名字問道:“這個人名字上有一個紅圈,是何意?” “上個月剛死?!毙爝_說道:“歐陽千戶在神機營cao練□□隊時,手中的□□槍管爆裂,當場就炸死了?!?/br> 徐妙儀的手指在紅圈上輕輕敲動著,“死于意外?這也太巧了吧?!?/br> 徐達生怕女兒又干出挖墳驗尸之舉,趕緊解釋道:“當時歐陽千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炸死的,肯定不會有假。神機營□□的性能不穩定,火炮偶爾也會炸膛起火,好幾人一起送命?!?/br> 徐妙儀以手支頰,看著這個死亡名單,“如此說來,只剩下兩個活口了。一個是青州衛的指揮使,一個是泉州衛副指揮使,隔著京城那么遠,有些話在信中說不清楚,我要親自去青州和泉州一趟——爹爹不用擔心,這次我會帶足人手,要二哥也陪著,也絕不擅自行動,肯定沒有危險?!?/br> 當然,朱棣也會跟去。 徐達厲聲道:“不許去!不許離開京城半步!” 徐妙儀靜靜的看著父親。 徐達深深一嘆。做出了讓步,“我已經通過兵部的關系,想辦法調動這兩人來京城了,到時候會安排他們和你見面?!?/br> 權利和地位多么重要啊,她費盡心力難以辦到的事情,父親隨便交代幾句就能達成了,親爹真好。 徐妙儀抱著徐達的胳膊搖了搖,“多謝父親?!?/br> 時隔十一年了,女兒第一次抱著自己撒嬌,徐達差點老淚盈眶,為了保住做父親的威嚴生生忍住,拍了拍女兒的手,感慨道:“你小時候才到桌子這么高……” 徐達的手掌在虛空中比了比,“一撒嬌就抱著我的腿不肯放,你母親笑話說你是狗屁膏藥,撕都撕不開?!?/br> 提起童年天真無憂的時光,徐妙儀也心有所觸,說道:“是啊,父親也舍不得把我的手指掰開,往往蹲下身來和我平視,抱著安慰我呢?!?/br> 徐達身體一僵,“你……你記起以前的事情了?”之前徐妙儀一直說自己小時候一場高燒,不記得小時候的事。 ??!我怎么不長記性,每每被觸碰到軟肋就不小心說出了實話?徐妙儀暗道不好,她垂眸說道:“嗯,回家快一年了,有些事情恍惚還記起來了,只是模模糊糊像是做夢似的不真實?!?/br> 徐達狂喜,上下打量著女兒,“太醫說的果然沒錯,回家多和你說說話,回憶往事,有些事情就慢慢能回憶起來了?!?/br> 徐達興奮的打開硯臺,遞給徐妙儀紙筆,“你若想起了什么,不管是否清晰,都把它記錄下來,就像手札似的裝訂成冊,沒事就打開看一看,想一想,滴水成河?!?/br> 徐妙儀提著筆為難道:“父親,您也太為難我了——時隔太久,您就是讓二哥和meimei她們回憶往事,也未必全能記起來啊?!?/br> 這倒也是,徐達暗想,連我也記不清小時候父母的容貌了,何況有過失憶的女兒呢?不過—— 徐達小心翼翼的問道:“太醫說過,有些深刻的記憶很難遺忘,妙儀——可否能回憶起當年你母親遇害時的情形?” 記得,我當然記得,無數個夢里,這個噩夢反復重現,恐怕要困擾我一輩子呢。 看著女兒怔怔出神,徐達暗自悔恨,說道:“對不起,我不該這樣逼你。你母親泉下有知,會不得安寧的?!?/br> 徐妙儀心中酸澀,但更多的是溫暖。為了保護她避開危險,父親不惜冒險觸龍鱗,這和當年母親拔簪自盡何其相似? 猝不及防的親情融化開來,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她走近過去,靠在父親寬闊的胸膛上,靜默不語。 徐達身形僵直,不知所措,這——這是原諒的意思吧! 徐達趕緊抱著女兒,昔日才到大腿的寶貝女兒,已經長成齊胸高的大姑娘了,她勇敢,堅強,還那么漂亮,還原諒了我,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徐達緊緊抱著女兒,又怕自己太用力,把女兒捏碎了,便松了松胳膊。徐妙儀感覺到父親的用心,她也伸出手,環住了父親的腰,回應著父親的擁抱。 男兒有淚不輕彈,徐達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如秋雨般簌簌落下,只是秋雨是涼的,眼淚是溫的,融化著父女十年隔閡。 ☆、142.重cao舊業 神機營歐陽千戶死于火銃炸膛,是意外。徐妙儀細數死在自己手里的殺母仇人,表象也是死于“意外”,所以疑心病的她還是暗中查訪了歐陽家,一切正常,歐陽家的沒有突然消失的子女或者得到來歷不明的財物。沒有要挾,沒有利益交換。 歐陽大人的長子承襲了父親的官位,依然在神機營當差,子承父業。朝廷對陣亡的后代都安撫有佳,為什么只有欒鳳和李夢庚的后代例外? 徐妙儀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去了宋秀兒的胭脂鋪。還沒進門,就聽見宋秀兒憤然的說話聲,“……虧得我幫你贖身,改為良籍,還給了足夠你安家立業的銀兩,你卻自甘墮落,拿著我們給的銀子買了民居,偷著做暗門子這種骯臟的勾當!” 一個女子柔聲說道:“我今日不就是來還你們銀子的嘛,一共一百六十兩,外加利息十兩,宋老板點一點?!?/br> 是明月的聲音。 嘩啦啦! 宋秀兒勃然大怒,拂袖將柜臺上的銀元寶扔了一地,“呸,誰要你的臟銀?拿回去喂狗吧?!?/br> 明月不急不惱,依然和顏悅色的說道:“宋老板,這話說的過了。嫌我的銀子臟,那為何以前還做我的生意?” 宋秀兒氣吼吼的說道:“以前你身在青樓,被老鴇逼的身不由己倚門賣笑,你來我這里買胭脂水粉,我怎么可能把生意往外趕?可現在你自甘墮落,好好的良民不做,買了正經人家的宅子開什么書寓!這金陵城誰人不知書寓是個什么玩意?就是暗娼打著風雅的名頭招攬有錢的客人罷了!做什么不能掙口飯吃,非要重cao舊業賣笑!” 宋秀兒轟蒼蠅似的將明月往外趕,“帶著你的臟銀滾,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明月低頭說道:“宋老板,我自幼在青樓長大,除了賣笑,又不會別的。再說我這張臉招禍,天下男人皆薄幸,嫁給誰都沒有安穩日子過,說不定被人騙心騙身,步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后塵?!?/br> “高門大戶倒能護著我,但正經大戶人家也不可能接納一個曾經當過花魁娘子的女人為正妻啊。我又不甘心給人當妾室,故除了重cao舊業,我竟也無路可走了?!?/br> 宋秀兒冷笑道:“按照你的說法,天下從良的女子只有重cao舊業,自甘墮落這條路可走了?借口,全是借口,你就是貪慕錢財,喜歡游戲人間的生活,裝著楚楚可憐的樣子給誰看?我又不是你的客人?!?/br> 明月說道:“好,既然宋老板瞧不起我,我以后也不會來胭脂鋪礙眼了,告辭?!?/br> 宋秀兒氣得跺腳,“且慢,把這些銀子拿走,別臟了我的地?!?/br> 明月施了一禮,說道:“這些銀子原本是你和恩人給的,如今物歸原主了?!?/br> 言罷,明月轉身離去,正好和門口的徐妙儀打了個照面,頓時僵在原地,“恩——恩人?!?/br> 徐妙儀只要出門便穿著男裝,她蹙眉說道:“明月,你曾經在韭山舍身救我,九死一生才逃出來,我放你自由,幫你洗凈鉛華,重新開始,有恩報恩,都是應該的,并不指望你回報什么。你雖在淤泥中長大,但本性不壞。明月,關掉書寓,重新開始吧。此時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之前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你這張臉的為難處。只要你愿意回頭,我可以庇護你一輩子的?!?/br> 一聽此言,明月心臟狂跳。 宋秀兒急道:“你干嘛還為她說話?她就是貪心,已經無藥可救啦?!?/br> 徐妙儀定定的看著明月,“人會誤入歧途,會犯錯,你值得得到我的原諒和第二次機會?!?/br> 明月覺得此時靈魂已經劈成了兩半,一半靈魂說恩人如此大義,我不應該令他失望的;另一半靈魂卻冷冷說道,難道你要靠著恩人的憐憫過一輩子嗎?加入錦衣衛當暗探,開書寓打聽情報,是你唯一可以與恩人并肩,甚至暗中保護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