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頁
莊易摩挲了下手中的手爐:“我還是那句話,他若是想辭官,我那還有個賬房的缺。至于你……我父親先前說,我還缺個會武的護衛?!?/br> 江影手一頓,片刻后從喉嚨里擠出一句悶悶的嗯。 莊易心知他不過是表示自己愿意聽見這句話,并非答應他。但饒是如此,莊易依舊覺得心里安生。他說完了想說的話,也得到了想聽的答案,便不再說話,專心致志地等著這碗藥。 外頭的月色悄然被烏云遮住大半,這偌大江府便又重新陷到靜謐之中。 江曉寒是在一片溫暖中醒來的。 他神志朦朧,感官回籠得很緩慢,他只能感覺到自己周身溫暖舒適,輕飄飄地無法著力。 耳邊有輕微的水聲,一團微燙的柔軟物體小心翼翼地擦過他的胳膊,水流順著他的胳膊沒入身下。江曉寒微微擰眉,似乎才終于從昏迷中醒來。 江曉寒半睡半醒間抬手輕輕一拉,攥住了顏清的手腕。 “你醒了?”顏清輕聲問。 江曉寒輕輕地嗯了一聲,緩慢地睜開眼看向顏清。他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現下正在自己府中的浴室內,青玉壘成的水池里浮著一層薄薄的藏紅花。他被人安置在池內的窄沿上,傷口露在水面之外,還蓋了一層軟布用以隔絕水汽。 江曉寒略略一動,才發現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扎妥當,只剩小臂尚能活動一二。 顏清身上穿著件素白的里衣,袖子高高地挽了上去,周身水汽蒸騰,正半跪在池邊替他擦著胸口上的血污。 江曉寒輕輕按住他的手,低聲道:“……這些事,叫下人做?!?/br> “我病著時你能照顧我,我怎么不能照顧你?!鳖伹迕嫔绯5貒樆K骸霸俣嗾f一句,罰你抄書?!?/br> 江曉寒輕笑一聲,萬分配合地被這句威脅成功嚇退,不提這個了。 顏清的動作輕柔,仿佛他是什么稀世珍寶,要珍而重之地好生對待,否則略一用力就會碎了一般。 外頭的沙沙聲連綿不絕,江曉寒專注地聽了一會兒,才道:“外頭下雪了?” “才剛下了一會兒?!鳖伹逭f:“今年不知怎的天象不好,下了好幾場大雪?!?/br> 江曉寒又沉默下來。 但這種沉默并不令人覺得難捱,江曉寒垂眼看著顏清的側臉,對方神情專注,眸子里的細碎燭光晃動著,映出水中一抹晶亮的漣漪。 江曉寒的心中頓時滿滿當當,有什么東西從心中破土而出,在瞬息之間便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阿清?!苯瓡院鋈婚_口。 顏清以為他不舒服,忙問道:“怎么了?” 江曉寒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自從他醒來,顏清方才那只被他拉著的手就一直任他握著,哪怕單手行事不便也未曾抽離。江曉寒素來喜歡這些親昵的小動作,似乎總要碰得找顏清才能安心似的。而這幾個月來顏清早已習慣,大多數時候都是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任他拉著。 他對自己一向是這樣縱容的,江曉寒想。 從昆侖千里奔襲而來的顏清終于將江大人那顆飄忽不定的心馴服下來,讓他總算有了那么一星半點“這個人是我的”的底氣來。 “阿清?!苯瓡院纸辛艘宦?。 顏清發覺他情緒有異,好脾氣地應答道:“嗯?!?/br> 在平江時,江曉寒礙于心障,至始至終將自己隔在了一層膜后頭,在重獄之中時卻又總隔著一道冰涼的鎖鏈,似乎直到此時,他才算是真正與顏清如此親近。 江曉寒忽然就不想再等了。 “阿清?!苯瓡院p輕拉了拉他的手:“你也下來?!?/br> 雖說這池子修得足有半間屋子大,再容幾個人綽綽有余,可顏清總覺得似乎不太妥當。 “我總要這樣抬頭看你,傷口拉扯著有些難受?!苯瓡院吐曊f:“我似乎好久沒好好看看你了?!?/br> 顏清依舊有些猶豫:“可是……” “阿清……”江曉寒語氣稍低,尾音輕輕地拉長些許:“我傷口疼?!?/br> 江曉寒略仰著頭,長發披散下來,看起來柔順又可憐。他眸中像是盛了一汪水,一雙桃花眼霧氣蒙蒙,看起來好不無辜。 顏清終于敗下陣來,稀里糊涂地被江曉寒拉下了水。 江曉寒幾乎是立刻拉著對方的小臂將人帶進了身前,等顏清反應過來時,他整個人幾乎已經坐在江曉寒懷里了。 顏清頓時耳尖通紅,便要抽身從他身邊離開:“曉寒,我——” 可惜江曉寒牢牢拉著他的手不許他走,顏清又顧念他肩上的傷,實在不敢與他較勁。 江曉寒吻了吻他手腕內側,自從顏清在劉家村病重之后,他似乎格外鐘情這個地方,脈搏在薄薄的一層皮rou下不知疲倦地跳動著,每一下都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那片削薄的唇瓣上。 顏清的心頓時軟了下來。 片刻后,江曉寒放開他的手,轉而換上他的腰背,不容置疑地將人拉近身前。 “你討厭這個嗎?!苯瓡院畣?。 江曉寒的神情十分認真,顏清怔愣的看著他的眼睛,雖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但仍舊遵從本心地搖了搖頭。 然后他看見江曉寒放松地笑了笑,素白的指尖摸上他的眼角,溫熱的水順著江曉寒的手臂滑落下去,大片里衣被水浸濕,沉甸甸地貼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