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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留云一愣:“什么?” 江曉寒并未說話,他端坐在高臺上,從賀留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江曉寒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盡是漠然,和根本沒將他放在眼中的戲謔。 ——就是這一步。 賀留云憤恨的想,大朝會也是議事也是,他似乎永遠被江曉寒落下一步,多年來只能如此仰視于他。 許是江曉寒眼中的不屑太過明顯,賀留云不由得站起了身:“什么毀——” 他話說到一半,卻忽然被外頭一聲暴喝打斷了。 “江曉寒——!” 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頭奔進來,來人還未近前,便被江影一把抓住了肩膀。劍鞘狠狠擦過輕甲,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 “你放開我?!敝x玨狠狠一掙,他力氣大得很,江影猝不及防下差點脫手。 但江影畢竟是影衛出身,哪是謝玨個半大孩子能打得過的,他用劍鞘一拉一別,便扣著謝玨的肩膀反握住了他的手。 “不得無禮?!苯鞍櫭嫉?。 “我呸!”謝玨掙不脫江影,就只能用一雙赤紅的眸子死死盯著江曉寒:“我父兄出事了,你為什么不告訴我?!?/br> 江曉寒輕輕皺了皺眉,他自然不會去問這究竟是誰告訴你的這種蠢問題,賀留云還在這,他無論如何不能失了氣勢,讓賀留云看了笑話。 “你累了?!苯瓡院當[了擺手,示意江影放開他:“先去后頭休息一會兒?!?/br> “江曉寒,你別拿這句話來糊弄我。我父兄為國征戰多年,憑什么要拿他下獄!”謝玨一把甩開江影,向前惡狠狠地盯著他:“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若早些說,我好歹還能回京面見圣上,替我父兄求情?!?/br> 謝玨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封破破爛爛的書信,咬著牙質問道:“我剛剛去過官驛,你扣下這封信,這幾日天天將我支出去做些有的沒的,就是為了讓我不知道這件事,對不對?!?/br> 江曉寒垂眼看他,漠然不語。 謝玨被他這態度徹底激怒了,他將書信狠狠向地上一甩:“江明遠,我一直拿你當朋友,你現下做出這種事?!?/br> “你回去能有什么用?”江曉寒終于開口,他將握得死緊的手藏在桌下,淡淡道:“回去送死嗎,還是要在長街長跪不起,盼著陛下心疼你,一時心軟便免了謝永銘的抗旨不遵之罪?” “江曉寒,你長沒長心肝!”謝玨氣的渾身哆嗦:“我父兄出了這么大的事,我為兒為弟,哪怕是送死也得回去替我父親求情。我父親冤枉,若陛下當真昏聵至此,那一家人死也得死在一塊!” “然后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一家子是亂臣賊子嗎?!苯瓡院f。 謝玨氣急:“江曉寒,你——” 賀留云見此情景,幾乎要撫掌而笑了。 江曉寒錯就錯在對謝玨太好,自以為護得住人家,到頭來還不是要被人指著鼻子罵沒心沒肝。 謝玨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江曉寒,我要回京?!?/br> “不可能?!苯瓡院敛华q豫:“沒我的命令,你休想走出平江城?!?/br> “你別以為我手中沒有你的把柄?!敝x玨冷笑,指著他道:“江曉寒,我方才在官驛那邊聽兄弟們講了,二百條人命你眼都不眨就敢殺?!?/br> 衛深頓覺不好,再想攔已經來不及了。 “你還非要他們晨曦微明時動手!人只有醒著才會奔走呼號,死相才會顯出慘狀,對不對?!敝x玨叫囂道:“江曉寒,你可好狠的心——!” 旁邊箭步竄上來一個人影,動作比衛深還要快上幾分。謝玨后半句尾音散在風中,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被人接了個正著。 “謝小將軍喝醉了酒?!标P重平靜的將謝玨的胳膊架在肩膀上,仿佛剛才將人打昏的不是他一般:“我先帶他回去?!?/br> 謝玨倒下時正撞上江曉寒的書案,書案被撞得晃了三晃,上頭的茶杯搖搖欲墜,最后還是歪著身子倒了下來,杯蓋咕嚕嚕的滾了幾圈,里頭的涼茶傾瀉而出,順著桌沿撒了江曉寒一身。 江曉寒恍若未覺。 衛深突然發現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江曉寒的目光越過謝玨,也擦過賀留云,落在了外頭。 衛深疑惑的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才發現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顏清。 今晚的平江府衙實在太亂了,江曉寒心想。他甚至不知道顏清是什么時候來的,在那里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東西。 江曉寒看著顏清,心下忽而一片茫然。 ——他究竟要做什么來著? 他的心跳如擂鼓,耳膜隨著心跳瘋狂搏動著,一時間什么也聽不清。 顏清仿佛是發現江曉寒看了過來,他略微垂下眼,避開江曉寒的目光向前走了一步:“你在忙著?” 江曉寒腦子里空白一片,只憑本能點了點頭:“嗯?!?/br> 顏清的目光掃過賀留云,似乎是不打算在這里駁他的面子,于是輕聲道:“我在門口等你?!?/br> 顏清說著轉過身,腳步不停的走了出去,順著門口向右一拐,消失在了門后。 江曉寒只覺得心里仿佛有什么柔軟的、溫熱的東西隨著顏清這幾步被一并抽掉,心里霎時間冰涼一片。 江影是知道顏清與他之間的關系的,不由得擔憂的看向江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