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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深沉默片刻,才道:“留下二百人看守此地,剩下人打點輕裝,與我回平江?!?/br> 神衛營的馬日行千里,從安慶府快馬加鞭回平江,也不過大半日的功夫。 暮色四合時,衛深的馬在平江府衙門口停下,他看著頂上的牌匾,一時間竟有種莫名的失重感。 衛深想起出京前寧宗源那句囑托,卻依舊覺得云里霧里,看不清這天下未來究竟要走到何處。但他又很明白,他所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是看著幾方執棋者來做最后的博弈。 至此為止,這已經并非衛深之流所能插手了。這并非真刀真槍的一場博弈,卻比刀光劍影還要害人性命,若走錯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衛深在門口嘆了口氣,自知避無可避,便只能抬腳跨進大門。 江曉寒正在大堂與謝玨說話,見衛深進門也毫不意外:“事情辦好了?” 衛深看了一眼謝玨,謹慎道:“辦好了?!?/br> 謝玨許久不見衛深,見他回來也甚是高興,湊上去捶了一把衛深的肩膀:“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衛深拿不準祠堂的事究竟能不能與謝玨說,于是只含糊其辭道:“事情辦完了,就回來了?!?/br> “什么事?”謝玨不依不饒:“賀留云那老家伙的把柄抓到了?” 見衛深不說話,謝玨有點急了,用胳膊去拐他:“嘖,說話啊?!?/br> 江曉寒開口道:“謝玨?!?/br> “怎么?”謝玨回過頭:“正敘舊呢?!?/br> “敘舊什么時候都不晚?!苯瓡院疁芈暤溃骸敖晃医腥デ妩c今年的稅糧,到現在還沒回來,你帶幾個人去幫幫他?!?/br> “哦?!边@幾日江曉寒常叫他這樣跑腿,謝玨不疑有他,便一口答應了。還轉過頭來囑咐衛深:“我一會兒就回來,咱們去雁江客棧喝酒啊?!?/br> 衛深說:“好?!?/br> 謝玨見他答應的這么痛快,十分高興,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沖他擠眉弄眼:“我可聽說了,雁江客棧今日可有新啟的女兒紅?!?/br> 江曉寒干咳一聲,謝玨頓時噤聲,腳步不停的溜了。 謝玨這么一走,屋內的氣氛頓時沉了下來,江曉寒唇角的笑意略略淡去:“事情辦的怎么樣?” 衛深拱手道:“……生祠已炸,尊了您的意思,是在晨曦微明時動的手,我走時下去檢視了一圈,未有活口。除此之外,二百神衛營將士已將那地方圍了起來,等著大人日后發落?!?/br> “衛大人年紀輕輕,辦事倒很是細致?!苯瓡院馕恫幻鞯牡溃骸靶l大人就沒有什么話要問我嗎?” “為將為兵者,領命做事便是本分,若事事都要問個明白,仗就不用打了?!毙l深道:“何況大人做事,必有緣由?!?/br> “衛大人這么說,真是令我無地自容?!苯瓡院α诵Γ骸澳蔷吐闊┬l大人勞累一趟……將私建生祠,下手毀證的賀留云帶來聽審吧?!?/br> 江曉寒面上含笑,眼里卻毫無溫度。衛深恭順的拱手道:“是?!?/br> 雁江客棧是平江城最大的客棧,因客棧臨水而得名??蜅L柗Q百年老店,酒水可是一絕,春日里的青梅佐酒酸辣爽口,夏日里的梨花白清甜可人,秋日里正巧啟了女兒紅,配上西湖醋魚一并賣,生意向來紅紅火火,聲名遠播。 謝玨常來這家客棧聽書喝酒,在京中時少有在平江這種清閑日子,是以謝玨最近難免有些得意忘形。雖說是答應了江曉寒要去幫江墨的忙,但他剛一出門,便想起今日是雁江客棧的啟酒會,若是去晚了怕是會找不到座位。 謝玨一想到那熱鬧就心癢癢,最后隨手指了兩個人叫他們去尋江墨,自己先溜溜達達的往客棧去了,準備先尋個好位置,等著之后衛深來了正好品酒。 客棧上下五層,一樓的大堂大多會支了說書攤子,用來招待散客。謝玨本想像往常一樣包個雅間,可又想起衛深怕是頭一回來,怕他找不見人,于是就先在大堂里撿了張桌子坐下,只等衛深來了再換到樓上。 秋日里天氣已涼,一到了晚上寒風更是容易往人骨縫里鉆,于是客棧早早便備了氈簾,在門口掛了個嚴實。 許是因為啟酒會,客棧今日的人比往常都多,大堂里人聲鼎沸,吵吵嚷嚷的動靜皆被氈布簾子蒙在其中,謝玨挑的這張桌子有些不巧,身邊正是幾個闖南的商人,聽口音似乎是從京城來的,言語間自得滿滿,恨不得十句話有八句都在吹噓。 謝玨年紀輕,又從小便身份不俗,自然看不上這種狂妄自大的貨色,于是干脆想叫小二替他換張桌子。 “客官,實在不巧?!迸芴玫男《M臉堆笑,沖著他歉意道:“這幾日正趕上咱家女兒紅出窖,人實在是太多,實在挪不出空的桌子了?!?/br> 那小二在這雁江客棧做了許久的跑堂,招子亮堂,人也伶俐,見謝玨一臉不高興,便忙又道:“這樣,小的今日就做主免了客官的茶錢,另加一盤鹽漬豆子如何?” 雁江客棧的鹽漬豆子和脆響羅都是佐茶佐酒的好菜,謝玨一挑眉:“成吧,既然要聽書,再上一壺碧螺春?!?/br> 小二忙笑著應了,一聲三唱的替他叫了菜牌。 不多時,堂中上頭的高臺上便走上來一個身著長衫的中年男人,他在臺上坐定,拍了一聲驚堂木,堂中原本鼎沸的人聲頓時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