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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回京中時,正是除夕,江曉寒獨自一人在內閣接到八百里加急的線報。白底黑字的噩耗在他手中收攏成一張薄薄的紙,他身后的皇宮內燈火通明,絲竹不歇。 這世上的悲歡像是在他身前身后劃了一條界限分明的線,他被兩種情緒隔絕開來,整顆心麻木不仁,連該做出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江曉寒站在空蕩蕩的內閣中,一時只能想到那個夏日的午后,陽光落在謝留衣身上,像是要將他融化。 第16章 謝留衣不可避免的讓江曉寒想起些許往事,以至于顏清在他身邊叫了好幾聲他都沒聽見。 “江曉寒?!?/br> 江曉寒猛然回神,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回了回驛站的那條大路。 顏清望著他,眼中無意識流露出nongnong的擔憂,不由得輕聲問:“你怎么了?” “沒什么?!苯瓡院钟檬直迟N了貼額頭,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想起些舊事?!?/br> 顏清見他回過神,便放下心來安慰道:“不論如何,都已經過去了?!?/br> “只是忽然想起而已?!苯瓡院硕ㄉ?,才不動聲色的帶過了話題:“話說回來,溫婆婆的狀態確實很像一個孤寡婆婆,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卻一下子也找不出個頭緒?!?/br> “衣服?!鳖伹逭f:“她的衣服太干凈了?!?/br> 江曉寒聞言擰緊了眉,顏清說的沒錯,溫婆婆身上的舊衣衫雖然已經洗的泛白,還打了不少補丁,但衣衫內外非常干凈,連領口這種難以注意的地方都沒有污漬。 溫婆婆的丈夫兒子早已去世,她自己的眼睛又有舊疾,斷不可能收拾的如此干凈。 “但方才我看過院中的痕跡,溫婆婆確實是獨居。先前收到的消息,也說溫婆婆與除了賣些零碎玩意之外,與旁人并無更親密的往來?!苯瓡院蛄嗣虼剑骸澳蔷驼f明無非兩種可能,其一,溫婆婆今日做派不過是做戲而已,她并不是與外隔絕……” “其二,有人一直在暗處照看著溫婆婆?!鳖伹逄嫠麑⑦@句話接下去:“只是連溫婆婆自己也不清楚?!?/br> “無論是這二者之中的哪一種,都不是一位從溫府被掃地出門的老婆婆該有的?!苯瓡院挥傻眯Φ溃骸斑@平江府的水,真是深不可測,連一位老婆婆都如此令人難以捉摸?!?/br> “應是后者。我進屋拿桐油罐子的時候,曾見床邊凌亂的疊了幾件衣物,袖口和衣擺處的皂角還沒有洗凈,許是她自己做的。但床腳竹籃中的衣物卻疊的整整齊齊,看起來十分干凈?!鳖伹宓恼f:“現在看來,怕是有人放不下她,卻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對她好,于是就只能躲在暗處,偷偷摸摸的伺機將她已經做好的事再做一遍?!?/br> “溫醉?!苯瓡院怀?。 “看情形**不離十吧?!鳖伹逭f:“只是不知究竟為何如此?!?/br> “我本來以為,溫婆婆是知道了些什么溫府密辛才被趕出來,但現下看來,或許問題出在溫婆婆的丈夫和兒子身上?!苯瓡院D了頓:“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倒是可以順著這條線向下查一查?!?/br> 說話間倆人已經進了驛館大門,江墨早就辦好了事兒,在大堂候著了。一見他二人進來,笑瞇瞇的迎上去,利索的接過兩把油傘掛在門口,眼神在江曉寒手腕上的紅線上一滑而過,不由得露出揶揄的笑意。 “公子想要的住處已經找好了,離西街只有一個拐口。兩進兩出的院子,臨近只有兩家酒肆,小的去看過,院子收拾的倒還算雅致,內院外墻并不靠著大街,也算僻靜?!?/br> 江墨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綢面的文牒:“那宅子本是個員外的,現在家中沒落了急需脫手,小的就買下來了。銀子是莊式錢莊支的,定契時用的也是莊公子的名帖?!?/br> 江曉寒撣了撣袖口衣擺處的水珠,聞言贊賞道:“做得好?!?/br> 顏清:“……” 這主仆二人一臉旁若無人,顏清一時竟不知該問那倒霉的莊公子是誰,還是問為何要置辦新宅子,整個人站在原地進退兩難,恨不得非禮勿聽的直接離開。 好在江曉寒很快發現了他的窘境,笑著揮揮手示意江墨下去收拾東西。 “莊易是莊家公子,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此次也跟著一塊來江南了?!苯瓡院Φ溃骸皫讉€銀子罷了,對他莊家來說九牛一毛都比不上,就當給他置辦地產了?!?/br> 顏清略一點頭,示意明白:“怎么突然想起來要出去住?!?/br> “驛館人多口雜,住的不方便?!苯瓡院氏认驑巧献呷?,微微側過頭與顏清說話:“何況驛館往來之人無論如何,頭上先頂一個官字,能查出來什么。這世上除了當今陛下的影衛,就屬魚龍混雜之處消息最多?!?/br> 顏清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于他而言,住哪不過都是一個落腳之處,并沒有什么值得挑剔的。 江墨已經將江曉寒的隨身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不敢擅動顏清的東西才一直在驛館等著他二人回來。顏清從昆侖一路而來,隨身不過幾件衣物和配劍,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已經打點妥當。 從驛館道西街要穿過半個平江城,江墨提前找好了腳夫,待幾人的行李打點好后一并送去了新宅子。 傍晚時分,連綿不絕的小雨逐漸停了,雖然天色還是陰沉沉的,好歹能讓人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