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閱讀_288
可當初崔燮上本謝罪時,是他力保崔燮不受牽連,如今他倒自己為難起了崔榷,這是又想給皇上表現忠君愛國了?兩位學士叫首輔作妖作得有些不耐煩,勸他:“圣上旨意如此,首輔何必執意封駁?何況官員有罪依舊例可贖刑,叫他每年納米十石或雜糧十五石至邊關,連納五年也抵得過四十八貫贖罪銅了?!?/br> 劉首輔擺足了公正嚴明、不恤私情的架子,為難地嘆了一聲:“圣意如此,本官也只好奉旨了?!?/br> 內閣很快將旨意擬好,天子看看量刑不算太重,便命鎮撫司將犯人提出來,著其往遷安老家為民。 自然,每年還要納十石米至邊陲贖罪。 因著天子要關照崔燮,兩位學士相勸,劉首輔也抬了抬手,便不叫他去云南、福建這樣的遠地,只運至一千五百余里外的榆林縣便是了。 旨意下到鎮撫司,謝鎮撫立刻叫獄卒把人領出來,對著坐了半年黑牢,頗顯憔悴的崔榷說:“崔老先生,你的案子審結了。你在云南參議任上貪贓枉法,侵害地方,本是一死的罪名,但得圣上恩旨,許你家每年納米十石到榆林縣邊衛,以贖此罪,本官這就派人通知你家里來領人還鄉?!?/br> 他冷肅地推過案卷,叫人拿給崔榷簽字畫押,崔榷卻冷靜不起來,簽字時手臂都在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刑罰太重,而是他忽然想起劉氏娘家父親就在榆林衛戍守,他當年跟劉家鬧過一場,之后兩家就斷了道兒。那武將家人粗俗又記仇,他如今丟官去職,還要親身運米往邊關,那家人見了他,焉得不盡意折辱! 堂上的謝鎮撫全然不理他的憂慮,收了伏罪文書就叫人把他重押回牢里,派人通知崔家贖人。 崔燮在翰林院里聽到家人來報信,當時遺憾得險些沒保持好表情。幸虧桌上史料堆得高高的,人家沒太看清他的臉色,只以為他是驚喜得失了聲,又叫了他一回:“恭喜崔大人父子得重新團圓,大人還不回去么?” 回去,回去,這就回去! 崔燮回到家中,立刻吩咐人家人取全新的衣裳,趕著車往鎮撫司衙門接人。謝鎮撫早知道他得來,就提了崔榷在二堂等著他,當面將人交到崔燮手里,說道:“圣旨是命令尊回原籍為民,每年到邊關納米十石,以贖死罪。但納米有納米的規矩——自今日起,須得令尊親自押至邊關,兩個月內完納,有錦衣衛人監刑?!?/br> 往后四年也是年年如此,納夠了贖罪米,他才能算是正經無罪的良人百姓。 崔燮感激不已,拱手朝紫禁城行禮:“陛下圣恩如海,叫崔燮如何報答!”又對謝瑛說:“這半年來家父也多受了大人關照,我急切間不便答謝,只得等安頓好父親再請大人到寒舍吃杯水酒了?!?/br> 謝瑛淡淡一笑,矜持地說:“本官不過是稟公辦案,依圣旨而行。崔大人不必多言謝,這就把令尊領回去,備下米糧完送往邊關吧?!?/br> 崔燮拱了拱手,叫家人扶著崔燮上車,留了小松煙在里頭替他更衣,自己騎著馬隨車回府。 換了體面衣裳,到得家里,崔榷便又揚起了父親的威風,叫崔大管事開祠堂,他要謝祖先保佑。 崔燮倒不管他折騰什么,只叫人連夜去京郊田莊里調米、租馬車,明天就要把米送過來供老爺押運至邊關。 崔榷看著他忙碌,想著自己馬上要去榆林衛受辱,臉上不禁露出薄怒之色,皺著眉斥責他:“你不是素來與謝鎮撫交好么,怎地他全不看你的面子,該提堂提堂、該拷打拷打、今天又咄咄逼人地要我運米,不給你父我留些體面?” 崔燮怔了怔,老老實實地答道:“因老爺說不許我與錦衣衛來往,玷污了崔家清譽,我也不大敢與謝鎮撫交往。不過請老爺放心,如今已結案,只要咱們家納夠米糧,便是他們錦衣衛再強橫,也不能尋老爺的不是了?!?/br> …… 崔參議重重一甩袖子,轉身回房。 院子里空空蕩蕩,隨他回來的家人、愛妾都不見了,只得幾個粗笨婦人與家丁在院子里收拾。他又怒沖沖地返回來找上崔燮,問他把自己用慣的家人丫鬟送到何處了。 崔燮依舊無辜地說:“當初因老爺出了事,我受人指點,說是可將索賄之事推到家人身上,將老爺洗脫出來,便將他們送到鎮撫司審問了。這些人有的問出罪已被發落了,有的因知道云南之事太多,我怕于老爺名聲不好,就叫人送到莊子上看著了?!?/br> 至于那兩位姨娘,崔榷還在父孝中,也沒臉問妾室如何,只忍氣吞聲地哼了一聲。 崔燮體貼地說:“老爺若還要他們伺候,等去榆林輸了今年的米糧回來,我便叫人把他們送到嘉祥屯仍舊服侍老爺?” 崔老爺自己都要出去運糧了,還爭什么人服侍呢?就爭來了,那些人從遷安走到京里,他也已經在路上走出幾百里了。 他在家里沒滋沒味地吃了兩頓素菜,便有錦衣衛力士找上門來,看押著他與幾名有力的仆人往榆林縣運送米糧。 要運到邊關的是十石糧食,路上一個多人馬嚼用的就得有兩三石,是一普通人納糧都是在京里帶銀子,到近邊關處再買。崔燮卻沒這常識,直接叫人裝了幾輛大車的米,帶上些干糧菜蔬、京城特產、數封紋銀,叫劉家出身的家人跟車運送。 劉莊頭的家人這些年沒少跑榆林,路熟,又認得他外祖父家,這一路上又能當向導又能替他送信往劉家請外祖幫忙,定不會叫他父親出事。 他還要給押送的兩位錦衣衛銀子,那兩名力士卻不肯,一個漲紅了臉,一個露出白生生的板兒牙朝他笑:“崔翰林是給我們錦衣衛做通譯,幫我們錦衣衛捉拿倭寇的人,我們怎么能要你的銀子呢!” 崔翰林偷偷高興了一下,謙虛地說:“那都是寫書人隨意寫的,我長這么大也不曾真個見過倭寇。若來日真個遇見倭賊,我也愿隨謝鎮撫執槍沖陣,做個殺敵的英雄,不只是在身后做通譯?!?/br> 他們聊得親熱,崔榷卻忍不住微露怒色:“你不是說你與謝鎮撫使不怎么來往?你跟他果然一直是交情深厚……”只是不為他這父親的事上使力么! 崔燮低下頭默默不語,任由父親責怪,那兩名看押的力士都看不下去了,插在兩人當中喝斥道:“崔老爺這是做什么?崔翰林與我們謝鎮撫來往怎么不成?皇爺都沒說不許,難不成你還看不起我們錦衣衛人了?咱們若非看在崔翰林的面子上照顧你,依崔老爺這險些挑起邊亂的大罪,也不能在詔獄里平平安安待半年,還這么囫圇出來!” 崔翰林為了父親暗暗做的犧牲就這么被挑明在光天化日之下,崔榷氣得臉紅耳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咬著牙、低著頭,沖上了馬車。 崔燮謝過兩位力士回護,也沖上去低聲跟父親解釋道歉,哄得差不多了又叫人給隨行的劉莊戶多拿了些銀子,叫他路上多打酒買rou給錦衣衛,也精心給老爺備辦素食,別誤了他的孝心。 如此孝順的兒子,真叫天地看了都動容。 不管他父親領不領情,崔燮自己卻是萬事都要給父親安排好。殷殷叮囑了家人后,又朝兩位錦衣衛說:“家外祖正是榆林衛鎮撫使劉大人,兩位到了榆林便如到崔家。最后這段路時有潛進關內的邊蠻sao擾,兩位到那里可先護著糧食停在大城里,叫家人遞信給我外祖,請他們派些人來護送糧食,以免叫那邊有盜匪搶掠?!?/br> 兩位力士只知道他是崔大人前房之子,卻猜不到這兩家親家已反目成仇,做女婿的不愿見老泰山,俱都痛快地答應道:“沒的說!下官們也盼著平平安安送糧過去,完了這樁差使。既是榆林有人接應,那咱們到綏德州正好可以歇歇腳,我們兄弟親自替你家老先生遞信就是?!?/br> 第239章 榆林衛是在成化年間才設立, 據于扼守河套的咽喉要地, 策應山西、寧夏二軍,以拱衛關中。這是韃靼從河套入侵的必爭之地, 每年戰事不斷, 衛所附近多險山峻嶺, 黃土風沙遍地,又常有流竄的馬賊、蒙人作亂, 路途艱辛無比。 快接近延安府一帶, 因邊鎮不太平,他們又是運軍糧來的, 不可延誤, 那兩位錦衣衛也一改在關內時時催促的風格, 叫他們晚起早歇,夜間只在城中落腳。關內一千多里路他們才走了近一個月,進了陜西都司后,短短三百余里路程竟拖了二十天。 眼看著納米的限期將到, 逾期要受的笞杖刑罰高高懸在頭上, 崔榷急得口角冒火, 恨不能連夜星馳到榆林衛??傻浇椀轮菥硟?,監刑的孫、程二力士硬叫他們停下來,在州衙后街的客棧里等著,自己取了崔燮的書信往榆林縣,去尋崔家至親的劉老鎮撫。 這一去便是兩天未歸。 崔榷開始還能忍,等到第三天下午, 看看天色將黑,那兩名錦衣衛還沒回來,他便有些等不住了。 榆林距綏德只有二百余里,那兩名錦衣衛乘的是軍馬,沒有他們這糧車拖累,哪怕他們在那邊住一宿,白天再趕回來,也是輕輕松松的。他們到這時候還沒歸來,想必是叫劉家人拖住了,故意拖著他們納糧的日子,好叫他失期受罰! 崔老爺從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劉家,便不能再等,吩咐家人、車夫:“那兩名錦衣衛力士不會回來了,咱們自己往榆林去,明日五更起身,便去榆林!” 劉姓家人勸道:“老爺再等等罷。邊關這陣子也不太平,去年還有韃靼侵犯九邊,咱們家過年給劉家的節禮都是在延安府就停下來,等劉家舅爺帶人來接的呢?!?/br> 崔榷正聽不得這個“劉”字,見下人都敢拿劉家壓他,越發暴躁,揮袖道:“你這是要替劉家做我崔某人的主了!老夫這是依朝廷法度而行,用不著他們劉家指指點點,叫人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他叫人把劉管事拖下去,不再等錦衣衛,親自盯著車隊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