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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樊淵溫和地笑了一下,輕輕淺淺的一點笑意卻帶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威嚴。 楊述已經看出此時的樊淵并不開心,他卻依舊硬著頭皮直視樊淵:“僅此一次?!?/br> “她已是未來的皇后,曾經有過一段婚約,在利益之下,尚且可以妥協?!狈疁Y輕描淡寫地說著,“但……陛下終究過了年少無知的年紀?!?/br> 楊述苦笑道:“這事我知你難辦,但那妮子求上門來,我總歸盡點心。大選之前得把皇后迎入后宮,早點把她送走,也算少點事?!?/br> “長崖林氏的子弟都如此霸道?”樊淵一點也不著急,皇后的事和他已經無關,就算那位小姐現在不回去,遲早會被帶回去的。 楊述眨眨眼,一臉“我聽不懂”的茫然表情,可惜與樊淵對視不過三秒便敗下陣來,深吸一口氣,知道今天不交待點事是沒法如愿了: “我與她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只不過我的母親是外室,生下的孩子也只是私生子,不計入族譜。我九歲便中了秀才,人人視我為神童,母親也對我給予重望。只是再往上,戶籍上的問題需要解決。于是……母親想到了認祖歸宗?!?/br> “長崖林氏子嗣眾多,有我一個所謂神童,不過是錦上添花??倸w沒有受到太多阻攔,已經準備通知族老,找個不差的日子,在族譜里加上一個名字罷了?!?/br> “嗯……大概就是這樣吧。我和母親在林家住了幾天,期間不小心惹惱了老太太,認祖歸宗的事就吹了。我隨了母姓,拉著母親出了林府大門。遇上個不嫌棄母親過去的人,也同意給我一個身份,母親為了我便正兒八經地嫁了人。于是便有了今日的楊述?!?/br> “整個林家,與我都無太大關系,只有林遙這個meimei還算有點關聯。她當年曾幫我一把,如今欠的人情,我得還?!?/br> 楊述的故事講得簡單,很快就結束了。樊淵從頭到尾沒有打斷他,也沒有詢問任何具體情況,楊述說多少便聽多少。直到此時確定他說完了,樊淵才開口道:“三日之后,羿族使團便要離京?!?/br> 樊淵低頭看了看自己攤開的雙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指節處是長年握筆磨出的薄繭。這是一雙讀書人的手,他本該拒絕楊述的請求,和所有遵守禮教的讀書人一樣拒絕這場未婚男女之間的約見。尤其是女方是未來的皇后,他不能去賭帝皇的心胸,也最好避開不必要的麻煩。楊述的人情不該他來還,但是他猶豫了。 “恰好后日是瑩光節……”樊淵停頓了一下,“你帶她來吧?!?/br> 他從不覺得自己虧欠那位姑娘,也曾認真考慮過接受這一段婚約的可能性。 “君行兄,我楊述別的不多說,記心里了?!睏钍鲭p眼一亮,笑起來的時候,眉眼一彎,稚氣未脫。 會答應,只因楊述……算他的朋友吧。 樊淵自然有過朋友,但大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日里互不打擾,有事時拔刀相助。楊述卻是個熱鬧的人,愛笑愛說,他們之間有利益計較,也有真心實意,他總是愿意為朋友做點事的。 瑩光節是虞朝特有的節日,據說和開朝皇帝有關,發展到今日,就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節日。 這一夜,瑤京推遲宵禁,男男女女皆戴面具佩美玉參加各種活動。 若遇上心怡的人,便把身上的美玉摘下贈送給對方,接受饋贈就代表接受示愛,回贈給對方自己的面具。摘下面具和玉佩的,便是已經結對的,其他人再看見便不能再贈送玉佩。普通人家買不起美玉,便可以用瑩花代替,簪花一朵即是美玉在身。 無論是恩愛夫妻或是未婚男女都可以參加,回憶下恩愛往事,或是增加點趣味,也因此頗受歡迎。 這等節日,一向和樊淵與程斐瑄無緣,所以這下子兩人居然都沒想起可以約對方出來。這兩天樊淵又在禮部翰林院來回跑,忙碌到都沒怎么顧得上程斐瑄那邊,程斐瑄知道他忙,偷偷趴在翰林院看過他兩眼,也沒去打擾。 等瑩光節真的來了,站在大街上的樊淵,和意識到今天居然是個節日的程斐瑄,才有了一點點閑心。 樊淵只是看中了戴著面具這一項,遮掩身份起來方便。但沒預料到會到有這么多人贈他美玉瑩花,他也只有耐著性子一一回絕。 他的原未婚妻林遙也沒有讓他等太久,帶著說好的信物,隨便對上兩句約定的口號,一上來便落落大方地自報家門:“奴家林氏,公子萬福?!?/br> “林小姐有禮了?!狈疁Y快速打量了一眼這位帶著面具的小姑娘。 一身淺色衣裳,戴著面具,發間簪了一朵瑩花。 在他眼里,這不過還是個年輕活潑的少女,即使戴著面具看不到臉,也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流露出來的朝氣。 “你和奴家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绷诌b低聲道,婉轉的音色好似黃鸝鳥,清亮美好,“從很小的時候起,奴家就聽說過你?!?/br> 她的態度很謙遜,好像并不需要樊淵回應她,只是自顧自地陳述著:“他們都告訴奴家,奴家未來的丈夫是個謙謙君子,你文采斐然,奴家便去學了詩書。你擅長琴藝,奴家便去學了琴樂。奴家花了十年,學習如何做你的妻子?!?/br> 她抬頭看向樊淵,夜色燈火下,她的明眸里閃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光:“在夢里,我勾勒過你的形象,想象了千百遍與你相處的樣子。我喜歡上了一個叫‘樊淵’的人,他會成為我的丈夫,我們會拜堂結婚,生幾個孩子,然后白首偕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