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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心急?!狈酵懙?。 周不疑挑了挑眉,算是贊同。 兩年前,原本皇位的最大競爭者梁王秦唯珅忽然被人抖出與北宏秦唯珩還有聯系,這讓已經垂垂老矣的秦炾又一次想起了自己此生被親子逐出京城的莫大恥辱,從此再不許秦唯珅入內半步。梁王不為上所喜,有方停瀾做后盾的秦唯玉則抓住機會慢慢起勢,現如今遲錦城中想要討好陳王與鎮海公的人能從宮門一直排到郊外。在外人看來,秦唯玉與方停瀾是兩小無猜的總角之交,是未來的明君賢臣的范本,只有兩人心里清楚,早在紅靴子號上陳王與鎮海公便已經撕破臉,只等一個恰當的時機,看誰能更快一步的出手,將對方變成一枚廢棋。 “周不疑,你說……”小船已經離開了羅謝島,方停瀾對這里毫無留戀,他轉身看向窗外的蒼茫海面,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聲道,“世上為什么要有‘皇帝’這玩意呢?!?/br> 周不疑心頭猛地一跳,他隱隱明白了對方想做什么,但小壞人的腦中權衡了一通方停瀾給他的好處,便迅速鎮定下來,“確實沒什么必要有,但既然存在,肯定大家都想當?!?/br> “那是當一位癡傻的傀儡皇帝好,還是聰明的權臣好?” “這問題你不該問我,該去問問緹蘇的那位西莫納公爵。他知道得比我清楚?!?/br> 方停瀾笑了兩聲。 “什么時候動手?”周不疑問道。 “不急,要做就做到徹底,我可不希望能逮到的只是耗子的尾巴臭蟲的腿,等他們再鬧大一點我一網打盡更好,”方停瀾換回了錦衣玉帶,又是南宏的雍容富貴第一人了,“明年四月應該就可以‘收成’?!?/br> “我覺得最好提前一點?!?/br> 方停瀾扭頭看向周不疑。 鎮海公的心腹幕僚笑得一臉幸災樂禍:“您這位一島之主在這里啃了兩個月的玉米,海中爵大人可是已經隨王女龍容去泰燕啦?!?/br> 方停瀾罕見地愣了愣,等他反應過來周不疑說了什么時,男人臉上原本從容的神色已經褪得徹底。 他向來自信。 就如曾經他告訴海連的一般,方停瀾從來認為自己如果要保護一個人,便絕不會把對方關在籠中,箍在懷里,而是能讓對方無需cao心任何事,在任何地方都橫行無忌,只要有方家客商在的地方,就有方停瀾的眼線監視。他的小海盜身邊永遠都會有自己的痕跡。 但泰燕這地方…… 在北漠天機庫眾人的把持下,甚至比龍息堡更加水潑不進,若是讓那群人知道寒音令的持有者就在泰燕…… 男人終于緩緩捂住眼睛,他咽喉鼓噪著,發出幾聲難聽的嘶啞苦笑。 “……這才是我的報應?!?/br> 第91章 泰燕城 19. 十月初七,泰燕城中得知緹蘇使船將至,早已將運河戒嚴三日,并在碼頭上備好了迎接緹蘇王女的儀仗。 時節正值秋菊盛開,重重花瓣團簇碼頭,將原本泰燕顏色蕭瑟的青灰色地磚盡數覆蓋,侍從宮人齊列兩側,看著那艘船首雕有猙獰巨像的長船緩緩駛來。水手們吆喝著放下沉錨,將圍欄上的繩索解開,由岸上的河工拴上墩柱,長長的階板從甲板上緩緩探出,觸地時發出一聲滯重的聲響,將船只與地面連接在了一起。 站在前方的北宏官員們不由得稍稍探出了頭,想先一步看清這位將成為北宏太子妃的高貴女人是何模樣。但讓他們沒料到的是,從甲板上率先走下來的居然是一個年輕人。 那人身材纖瘦,穿著暗紅色的男爵禮服,腰間火銃佩刀齊備。他扭頭用緹蘇語沖船上嘰里咕嚕說了幾句什么后,動作輕巧地跳下了階板。朝陽的光點從他身上次第褪下,眾人這才看清了年輕人漆黑長發與同樣漆黑的眼瞳,面容漂亮秀氣得有些單薄,輪廓分明別異于南境人的模樣——是個東州人。 北宏的官員們面面相覷,過了半晌,才有一位平素愛看坊間小報八卦的人縮著脖子低聲道:“我聽說,緹蘇那位海中爵正是貧民區的東州流民出身,因為救過他們王女一命才得封了虛爵,這幾年十分得王女信任……莫非就是他?” 眾人忍不住再仔細打量,可無論怎么看,都難以將這人的模樣和傳聞中兇神惡煞虎背熊腰的“海中爵”聯系到一起。人群中傳來幾道不屑嗤笑,大概是將這個背離家鄉的東州人當成了空有一副皮囊的深宮弄臣。 海連自然不知道北宏人怎么想他,下船前他還在臨時抱佛腳地背那些該死的繁文縟節,這會煩得頭昏腦漲,只想趕緊結束這一切,他好去找個地方喝兩杯。男爵咽下將要出口的哈欠,動作有些生疏地伸出一只手,向階板上方躬身行禮。 “恭迎王女殿下?!?/br> 片刻后,這場典禮的主角也終于在甲板上緩緩走下。三天前還在船上興致勃勃地和學著跳市民小調和粗俗船歌的王女已脫去了平日的白裙,換上了緹蘇最正式莊重的金色長裙,嬌嬈花朵盛開在頰側,沉重而繁復的花座將淺棕色的長發挽起,又自鬢邊垂下長長流蘇,隨著她步履移動而發出悅耳輕響。她一臉沉肅地走下了船,卻在經過這位“深宮弄臣”身邊的時候悄悄向他眨了眨眼,湛藍眼瞳中閃過一絲狡黠。 海連也微微翹起了嘴角。 前來接待的人早已迎接上去,用南境語向龍容拜見問好,龍容頷首,也換成了東州話向對方見禮,雙方往來客套地往來官腔,海連最煩這些東西,他在龍容身后聽得無聊,只望著不遠處的一盆金菊出神,忽然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