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_分節閱讀_5
其實光聽真有點瘆人,皇上的家不那么好當,一環環一道道,不知要廢多少心機。頌銀才十四,還需大大的磨礪才能坐上那把交椅,萬一各衙門的人不服,空頭架子支撐不住就會倒,一個內府大總管,煩心事不比皇上少。 她記在心里了,仍舊回前院照應。關于接三,民間有個說法,死者死后三天要到望鄉臺遙望家鄉,這時候必須風光cao辦,一來贖清生前罪業,二來布施四方野鬼。因為里頭門道繁雜,一整套運轉起來費心得緊。所幸都扛住了,就像學武的人攻克難關似的,一關接著一關,到最后順利結束,已近午夜時分了。 頌銀站在檐下低頭盤算,接下來還有送三,和尚道士要設座,吹三通、打三通、念三通,等子時容家來迎了牌位,金墨的事大致就算完了。 肩背酸痛得厲害,她抬手捏了捏。靈堂里傳來幾位姑奶奶嘹亮的哭聲,伴著漫天的飛雪,這個夜顯得異常的冷。 作者有話要說: ?、倏趫髼l:報喪送的白紙條。 ②賻儀:向辦喪事的人家送的禮。 感謝打賞,鞠躬~ 疊翠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08:50:51? 林語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08:58:25? chris7blue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09:11:52? 寒枝不棲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09:23:47? 17831406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10:57:55? 小葉子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11:03:14? 小葉子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11:04:02? 這菜可以的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50606 18:15:08 ?ponyo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18:36:45 ?玉之璘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19:03:02? 卓卓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20:42:07? 江漁影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50606 22:18:09 ?江漁影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50606 22:23:17 ☆、第 6 章 嫁一個死了的閨女,對佟述明夫婦來說,和尋常人家嫁女兒沒什么兩樣。容家半夜來迎親,到了府門前燒化衣裳首飾,述明兩口子迎出來,忍著哭和親家互相道喜。容家迎娶牌位的陣仗和cao辦喜事相當,也是八抬大轎鼓樂齊備,待把金墨的靈位送上了轎子,述明太太和一干女眷才放聲嚎哭起來。 頌銀和讓玉扶轎送親,跟著隊伍一起去了錢糧胡同。耳邊是喧鬧的嗩吶聲,身后的哭喊都淹沒在了聲浪里。頌銀看對面的轎桿,讓玉的孝帽子很深,遮住了她的側臉。因為出門前和桐卿鬧了點不愉快,一路垂首,沒有向她這里看一眼。 隆冬的深夜,那種冷是直穿腦仁的,地上積著雪,鞋底踩上去咯吱作響。她透過飄蕩的轎簾往里張望,金墨那個被妝點得十分花哨的神龕在一張小幾上孤孤單單地擺放著,她嘆了口氣,說不出是種什么感覺,悲傷得麻木了,心空如洗。 深夜家家閉門鎖戶,尋常熟悉的街市胡同這時候也變得陌生起來。扶著轎桿一步步往前,迎親隊伍吹打的《餑餑歌》尤為刺耳,仿佛看不見的地方到處坐滿了人,他們成了在戲臺上賣力表演小戲兒。 好在正白旗和鑲黃旗離得不算遠,從佟府到容府不過兩盞茶工夫。遠遠看見府門上紅紗燈籠高掛著,里邊人得了信兒,霎時涌出來好些,幾個小廝攥著二踢腳①,手里捏著香頭,到空曠地上點燃,通通幾聲連珠炮似的,震得腳下土地都打顫。 全靠人②鋪紅毯、打轎簾,再往轎子里填還一個蘋果,把神龕迎了出來。頌銀和讓玉仍舊一左一右護送著jiejie,進了容家大門悄悄打量,北京的大家子就是那么回事吧,面闊五間的正屋,三進四合院,院里有魚缸石榴樹,當然肯定也少不了肥狗胖丫頭。容家當喜事來辦,照例高搭大棚,宴請親友,只見到處張貼著大紅的喜字,垂掛大紅的帳幔,連樹桿上都包裹著紅綢。 讓玉瞧了頌銀一眼,姐倆把牌位送到新房炕上。全靠人用紅頭繩將它們栓在一起,因為是亡人,這二位拜不了天地,就由娶親太太代勞,給百份全神上香。然后茶房送來合巹酒和子孫餃子供奉在靈位前,大禮就算完成了。 讓玉看那些人煞有介事的唱喜歌說吉祥話,小聲地嘟囔,“耍猴似的?!?/br> 頌銀怕被人聽見,趕緊瞪了她一眼。才瞪完,來了個年輕爺們兒,穿著青緞箭袖,腰上一排葫蘆活計,拱手對她們作了一揖,“請meimei們移駕,到靈前給新人磕頭道喜?!?/br> 頌銀明白過來了,看樣子這人就是容家二爺,只因阿瑪和阿奶念叨了好幾回,所以人在跟前,不免要看上一眼。 這一眼叫人心上震顫,之前沒聽阿瑪說起容家兒子多好多漂亮,也可能男人關注的和女人不一樣,輕描淡寫只有四字評價——不甚靠譜?,F在一見,這位容二爺稱得上星眸皓齒,美如冠玉。只是那眼梢尚有一點鋒芒,雖儒雅,卻也儒雅得猖狂。 頌銀收回視線,盯著人看失了體面,可那張臉確實夠叫人心頭品嚼再三的了。他和豫親王似乎年歲相當,身量也差不多。旗人姑娘不忌諱見外人,許她們出門會親,但她以往的見識里沒有這號人物的存在。至多像常來家走動的幾個堂兄表弟,堪堪算得上敦厚清秀,和所謂的美是不沾邊的。這兩天經辦的事多了,見的人也多,于是瓦礫堆里掘出了翡翠,算是大開了眼界。 反正讓玉已經傻了,臉頰在燈下隱隱泛紅。頌銀料她必定芳心大亂,回頭打算好好調侃她一番。自己倒還鎮得住,福身回了個禮,拉著她到靈位前去,那里已經預備好了蒲團,三個人依次排開,跪下,對上首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頭。 頌銀想起今年開春的時候金墨做壽,她們也給她磕過頭。旗人家的姑奶奶地位很高,大jiejie過個生日,她們這些小的都得給她道賀。那會兒她還是意氣風發的,現在卻陰陽兩隔了…… 哭得太多,眼淚都流干了,心里只剩下無邊的遺憾??耐炅祟^站起來,膝蓋晃了下,邊上人適時一攙,很快收回手,“沒事兒吧?” 頌銀有點不好意思,忙說沒事兒,帶著讓玉到容家人面前蹲安,“給老太太和容中堂、容太太道喜了?!?/br> 那邊也回禮,“親家姑娘同喜?!?/br> 容老太太很喜歡她們,拉著手看了又看,“我雖沒見過孫媳婦兒,但見著親家姑娘也是一樣的。真好,真齊全……”說著又抹眼淚,“我們緒哥兒有造化,活著的時候沒定親,這會兒迎著個好的,在下頭也不孤寂了。親家姑娘,我們家里人口少,怪冷清的,盼著結了親,兩家走動起來。我瞧了你們可心得緊,得了閑兒來坐坐,茲當是jiejie在我們門子里頭,這里是她婆家不是?” 頌銀道個是,“家里阿瑪額涅也讓我們帶話,問老太太/安。老太太不嫌我們聒噪,我們一定常來。我阿奶說了,等事兒過去,也請親家和老太太過府散散?!?/br> 容老太太點頭,看她的目光又多些贊許,“好姑娘,代我謝謝府上老太太。往后兩家并一家兒,且要來往的了?!?/br> 復讓人備棗兒蓮子茶來,請兩位親家姑娘沾沾喜氣。略坐了一會兒頌銀和讓玉起身告辭,容太太忙叫容實,“送親家姑娘們回府,路上警醒著點兒?!迸R要走了囑托頌銀,“明兒咱們迎柩,還要煩勞二姑娘。夜這么深了,叫姑娘們熬了大半宿,回去合不了兩個時辰的眼就又得cao持,我們實在過意不去?!?/br> 頌銀欠身道:“太太別這么說,我們自己jiejie的事兒,哪有撂手不管的道理。太太且留步吧,我們去了?!?/br> 一大幫的人送她們出門,禮數極其周到。容家備了兩頂轎子,讓玉愿意和頌銀擠在一塊兒,說這么的暖和,頌銀只得往邊上讓讓,容她坐進來。她來自然是有話說,迫不及待掀簾子往外看,壓著聲指點:“瞧見沒有?美人兒!” 頌銀捂她的嘴,“叫人聽見!” “聽見怎么了,夸他呢!” “一個爺們兒愿意叫你夸他漂亮?”頌銀恨不能把她的嘴縫起來,對她拜了拜說,“快消停點兒吧,這就要到家了,啊?!?/br> 讓玉不服,“那你說他和姐夫長得像不像?大jiejie喜歡那種英武的男人,能挽弓射箭,一拳打死一頭熊瞎子的。這種少爺秧子……姐夫真長得那樣,大jiejie怕是不高興……” 其實哪兒能呢!侍衛處沒有嬌貴的小爺,給皇上當差陪阿哥們摔打,木蘭圍場上角逐巴圖魯③,少爺秧子能留下當一等侍衛? 頌銀心里琢磨,閑在地闔著眼,也沒回話?;杌栌H突然發現轎子不大對勁,怎么好像就地轉起圈來了?因著打轉有慣性,人猛地歪向一邊,幾乎貼在轎圍子上,不消一會兒就暈頭轉向了。 “這是怎么了?”她醒了大半,掙扎著掀簾往外看,發現轎子到了安定門大街上,可是不往前走,在寬綽的街面上旋起磨來。前面就是容實,只見他信馬由韁,走得像模像樣,頌銀忍不住喊了聲容二爺,“怎么不往前走?老打轉干什么呀?” 他回頭看了眼,開道的長隨挑著燈籠,照亮他俊秀的面孔,他古怪地扯了下嘴角,“這不是正往前走呢么?!?/br> 讓玉驚恐萬狀,“他睜眼說瞎話,還是遇著鬼打墻了?” 頌銀心里明白,這血祖宗剛才那席話被人聽見了,人家下手作弄呢!他們在外,容實也好,轎夫也好,心里有數。她們裝在轎子里頭,跟填了爐膛的山芋似的,怎么翻滾全由人了。 這么下去不行,非給轉吐了不可。她說停轎,“這里離補兒胡同不遠,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不敢勞煩二爺?!?/br> 容實皮笑rou不笑的,,一雙眼睛晶亮,“那不行,我奉命送meimei們回府,沒到臺階下就算我失職。兩位meimei還是安坐吧,前邊就快到了?!?/br> 讓玉喊起來,“到什么?就地打轉,把我們當空竹,抖著我們玩兒是怎么的?” 頌銀在她腿上拍了一下子,讓她別出聲了,才結親,撕破了臉好瞧么?她耐下性子來,扶著轎門說:“想是遇見不干凈的東西啦,二爺停一停再走吧!要不這么的,我指路,照著我說的方向走?!?/br> 他倒沒意見,說成啊,“二姑娘讓停我們就停下,讓走就走,全靠您發話?!?/br> 他八成以為她會費盡心思把他們往補兒胡同引,到時候好繼續裝糊涂。既這么就沒什么可客氣的了,頌銀請他們調頭,再指使他們順著大道往前,果然那幫轎夫臉上浮起了意外之色。她倒笑起來,不是被鬼迷了眼嗎,真要迷了,那就折返,有能耐重回容府,自有容大學士收拾他兒子。 這時候不知哪家的狗叫了一聲,前面提燈的長隨太機靈了,瞅準時機打了個噴嚏,如夢初醒似的咦了聲,“走了這么長時候,怎么才到這兒呀?爺,咱們走錯道兒了!”然后張羅起來,牽著容實的馬韁往鑲黃旗趕,就這么無形中替他主子解了圍。 “我就知道這容二沒安好心!”讓玉嘟嘟囔囔說,“虧我還夸他呢!” 氣得頌銀直喘大氣,“你還說?” 讓玉明白厲害了,伸伸舌頭再沒吭聲。等到了佟府門前容實先行下馬,上前給她們打簾,溫潤的面孔掩在漳絨簾子后頭,很難把剛才的際遇和他聯系在一起。他的一舉一動十分謹慎有禮,“請meimei們下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