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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卻升回想這些事時臉上已不覺失了笑,低著頭有些出神,那小孩子卻以為他是在嫌棄自己,不由得紅了一雙眼睛,拉住年卻升的衣袖道:“娘親每日都在念你,你能不能不要走?!?/br> 年卻升望了姜冬沉一眼,也蹲下身去,摸摸小孩子的頭:“帶我們去找你母親好不好?” 小孩子眼睛一亮:“你不走了嗎?” 年卻升不置可否,只道:“我們去見見她?!?/br> 小孩子點了點頭,可又不放心,轉頭向姜冬沉道:“大哥哥,請你看好我爹爹,不要讓他稍稍走了啊?!?/br> 姜冬沉莫名其妙低了一輩,心中有些無奈,溫聲笑著對小朋友道:“你不應該叫我大哥哥啊,他是他的哥哥呢?!?/br> 小朋友立刻改口:“大伯伯?!?/br> “……”姜冬沉啊了一聲,站起身向年卻升小聲笑道,“我覺得我老了好些?!?/br> 小朋友帶兩人又回到熱鬧的街市中去,輕車熟路地轉過幾條街,到了一處歌樓一般的樓閣后門,想進去喊他母親,又怕年卻升會走,就扯著他的衣角拉他一同進去,走到一處小小隔間,在門外喚了一聲娘親。 不消片刻一位女子開開門,門后是一個清瘦身影,整個人都有些藏不住的消沉,開門望見是兩位陌生男子,先是遲疑地后退了一步,然后聽見她小小的兒子道:“他是爹爹?!?/br> 女子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抱歉地向兩人笑了一下,拉過小孩子溫聲道:“阿秋,先去里面玩?!?/br> 小孩子聽話,乖乖地往隔間走去了,進門時又回頭向年卻升道:“你可不要走啊?!?/br> 待他行進屋內,女子才把房門關上了,向年卻升和姜冬沉欠了一禮,歉聲道:“孩子還小,不太懂事,給二位添麻煩了?!?/br> 年卻升十分諒解地揮揮手:“無妨?!?/br> 女子低了低頭,又道:“這孩子經常出去找他爹爹,但多半是哭著回來告訴我爹爹不認他,我叫他不要再去了,可他還是不死心,只好任他去找,沒想到他真能帶個人回來?!?/br> 年卻升輕不可察地微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冒昧問一句,孩子的父親……?” 女子苦笑一聲,聲音是沒想隱瞞的平靜。許是與人說的多了,麻木了,有一種事不關己的淡然:“是富家公子,風流心性,知我有孕時再三答應回來娶我,一去,不復返?!?/br> 姜冬沉也是遲疑問道:“為何不去找他?” 女子道:“我不過是低微卑賤的舞女,他是大家公子。親如夫妻尚且管不住他玉勒雕鞍游冶處。我同他連姻親都沒有,如何留得住他?!贿^是世事難料,人心易變罷了?!?/br> 兩人一同沉默,女子也靜立許久,最終又是欠身一禮道:“今日之事麻煩二位了,萍水相逢,自也是緣分,小女子在此也冒昧一句,我見二位也是氣度不凡,應是豪門貴府之人,若娶了什么人,定不要讓她落于我之境?!贂??!?/br> 行至后門,姜冬沉忽然想起什么,回過頭囑咐女子不要讓孩子再一個人跑出去,又道:“姑娘一人攜子,固然辛苦,長此以往,若是生活實有不濟,便可北上仙都,尋仙門姜家。令郎年紀雖小,性情卻堅韌,若是得以教養,讀書習武,將來定為大器。姑娘若去,便可報我姓名,姜冬沉?!?/br> 姜冬沉語畢,這才轉過頭去,與年卻升一同離開。 姜冬沉走得很快,沒有抬起頭來看路,于是不知覺就走到了另一處街道,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不似街市上的嘈雜,那地方是笙鼓陣陣歡慶喜悅的。姜冬沉恍若未聞,直走但人群跟前了,才堪堪抬起頭來。 人們圍著一處張燈結彩的畫樓,此處婚俗與仙都有異,兩人從未見過這般婚禮?!P鸞喜轎就在樓前停著,新娘子已經登上樓去,出現在露臺前,新郎似是等她很久,迫不及待接她過來,站在縈滿大紅紗幔的欄桿之前,小聲說了些什么,然后掀開了她的紅蓋頭。 女子笑顏明媚,額心一點灼桃紅妝,在一片歡呼聲中,只看她嘴型,是喚了一聲夫君。 按照當地婚俗,此下應該是擲繡球了,新娘額點紅桃,擲出的繡球自是取意桃花。樓下的人見新娘取了繡球出來。全都亂哄哄地要搶,想要討個好彩頭。一片歡笑聲中,年卻升護了護十分心不在焉的姜冬沉,怕別人會撞了他。姜冬沉卻分毫沒有在意,眼也沒望著那新娘子手中的繡球。他站在人群中,卻仿佛置身戲外。 一時間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叫,應是那新娘背身擲了繡球出來,一群人嘩然哄搶,姜冬沉紋絲不動,那繡球卻仿佛心有所向,從空中一滑而過,彩綢飄然,正落在姜冬沉懷里。 新娘子回過身來,人們的目光也向姜冬沉投去,新娘望見繡球落于何人,本想向姜冬沉笑笑,請他上來同歡喜宴,可是姜冬沉不知出于何種心態把繡球往旁邊人懷里一塞,拉著年卻升飛快走出人群。 他走的那樣快,到后來幾乎是小跑,仿佛落荒而逃,把身后的一切喧囂都拋卻開來,只顧著腳下的路徑,連前方也不顧。 姜冬沉拉著年卻升穿街過巷,直到轉入空巷,集市上的喧囂全都不見了,姜冬沉才漸漸停下來。 有點恍然地靠在墻上,微微皺著眉,低下頭嘆了一口氣。 年卻升這才彎下腰去,歪頭去看姜冬沉的眼,溫聲問了一句:“哥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