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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冬沉道:“當年我弱冠調養一年后再一次出來尋你,應原蝶之言,去原城看望。在枕夢山我碰見那個人——那個穿黑風衣的人?!?/br> 年卻升大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轉頭問道:“他指點過哥哥什么嗎?” 姜冬沉道:“他說我的靈力既可傳入,不可傳出,因而你一定是在哪處天然結界,可他十分肯定你沒有死,或許是因為他足夠相信星汐?!阏f,在我四處尋你的時候,他會不會也在四處打聽星汐的下落?” 年卻升沉吟片刻,道:“未必?!?/br> 姜冬沉不解:“為何?” 年卻升道:“星汐離開去找我,一定也是先和那人打過招呼的。而且我在寒水那幾年,每每見星汐睡過夢醒,臉上都會有和睡前不一樣的神情,許是在夢里見了那位。但是偶爾夢一次也算正常,若一入睡就能夢見,那會是多巧合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說不通的。我也是日日夜夜思念著哥哥,但在那幾年里,我只夢見過哥哥三次?!?/br> 姜冬沉有些心酸,卻沒宣之于口,只道:“所以呢?” 年卻升道:“所以那人是夢靈,夢中能見他,能對他講話,卻是靈力可傳入不可傳出,所以知道星汐在天然結界。哥哥可知夢靈?夢靈者,生性沉穩,自得冷靜,控局有度,待人赤誠。夢靈是很執著的妖類,他們若是認定了什么人什么事,就會顯露出他的信任和寬松,與此同時,占有欲也極強?!?/br> 那時候繼而展顏一笑,看向姜冬沉的眼睛:“哥哥應該也明白了,方才你也說過,他足夠信任星汐啊?!?/br> 姜冬沉眨了眨眼,微一點頭。 大概也就像當年的姜冬沉始終相信年卻升沒有死,潯郎也是一樣,始終相信星汐那一句:“等我回來去哪找你”啊。 第90章 同夢 不知不覺就走上了當年南下逃亡的路,如今的心情與當年早已是不同了,風景也不同,年卻升心生感慨時不免又想了想故人。他們都應該還好,只有年卻清,是真真實實地不在了。 他曾經想一意孤行地保住他想要保護的人,他成功了,自己卻走向了一條魂歸黃泉的不歸路。 年家人都命苦,十幾歲,沒有幾個人能過得安生幸福。 前些日他們路過北河的時候也曾去白家看了一眼,門里門外秩序井然,看不出什么波瀾。只是聽白家附近的商販居民說,白家如今這位名叫白宿的宗主,年過二十有五而不婚,外出不過三日必返。他的房間從不許外人進入,他佩兩把劍,臉上始終沒有笑。 他脾氣古怪而疏離,始終只身而行,與人言不過三句,對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漠不關心。如此本應是淡世,白家卻在他的手下日復一日的風生水起。 白家上下從無人見過他生病,連最小最小的風寒都不曾染過。白家和尉遲家的關系仍然緊張,可是白家失火他沒受傷,夜間遭襲他沒受傷,乃至春末洪水,整個北河死傷無數,他和他的白家都沒受損半分。 可能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保護他吧,在白家在這短短一年中一次又一次遭受重創又浴火重生之后,有人聽見他站在屋閣重重之中,望著完好無損的白家家府,難得溫柔地問了一句:“是你嗎?!?/br> 那聲音溫和萬分,宛如燃起了叢叢春火,潤紅暖色,終化為心口的朱砂痣,和他的眼眶一起倏地發紅,卻無人應聲。 是他思君若汾水,卻無從浩蕩寄南征。 可沒有辦法,浮世升沉,生死離別之事,無人能躲得過。 . 年卻升和姜冬沉對于舊事只字不提,在很多時候,浮生無需懷緬,而應繼續向前。 他們路過揮州時,當地正值大集,街市上一片紅艷艷的舞獅舞龍,鑼鼓聲聲,笙歌陣陣,熱鬧非凡。 熱鬧的地方就會有很多人,人多了免不了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或是圍著什么新奇事叫嚷歡鬧,所以要找個清凈的地方很難,連茶館酒樓都熱鬧的像菜市場。 姜冬沉喜靜,這樣熱鬧的集會卻也不愿錯過。這會兒南方的天氣已然很熱,兩人找了處地勢稍高的茶館坐坐,姜冬沉隔著欄桿向外望,雙頰都是紅的。 像個抱著撲通通的好奇心,見到什么都很好奇的小孩子。 樓下兩隊舞獅班子倒退著走路撞到了一起,其中一隊領頭的摘下頭套來叫罵,另一隊也不甘示弱,后來一群獅子聚在一起,紅的紅黃的黃鋪了半條街,熱鬧穿了三里遠。幾個舞龍的看熱鬧不嫌事大也過來摻和,吵著吵著就打成了一團,衣群胖乎乎的大頭獅子在地上滾來滾去,身上的金色迎著陽光,倒是別具一格的歡慶。 姜冬沉笑出了聲,他袖子里的阮阮也探出頭向外望去,動作出奇的一致,像一大一小的兩只貓。 喝完了兩人走到街市里去,親身經歷這些熱鬧的感覺與旁觀是不一樣的,這兒的人都熱情,街角處有兩個男人在斗雞,一黑一紅精神抖擻的不行,斗到精彩處圍人聲聲叫好,也有人見年卻升和姜冬沉氣度不凡,或許別有高見,便把他們兩個拉到人群里,笑嘿嘿地問姜冬沉道:“這位公子,你看他們誰會贏?” 姜冬沉也看不出來,只覺得那黑雞翅膀咋呼地挺威風,滿場亂躥假動作奇多,隨手一指道:“黑的吧?!?/br> 兩人都是外行,不知道這雞還有什么好劣之分,那人也沒在意,一揚手笑道:“我看未必,那黑雞名叫花較,我看不去叫花招,精得很!但是不行,力量不夠,不如那紅的,嗬,步步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