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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刃已經把姜冬沉的手劃破了,一滴血珠順著掌心流下來,沒滴在地上,而是順著手腕滑進廣袖里,染紅了一個圓點。怨靈對血都比較敏感,于是年卻升一眼便看見,反笑了一聲道:“這么舍不得我?你倒是也給我一劍啊?!?/br> 姜冬沉淡淡道:“東南枝打不過白月光?!?/br> “啊?!蹦陞s升手中的劍輕輕向前一推,從姜冬沉手中劃過去,劍尖刺進他的衣襟,冷聲道:“不錯,我差點忘了,你是認得出白月光的?!?/br> 姜冬沉不理他言語,只道:“阿升,你醒醒?!?/br> 說完他又覺得不夠,又加了一句道:“醒醒,我們回家了?!?/br> 我們回家了。 年卻升微微一怔,眼里的猩紅卻沒有褪去半分,此刻cao控他身體的怨靈并不止一個,年卻升聽見這句回家,鼻子一酸,眼淚都要掉出來了。而他仿佛被關在什么屏障之外,拼盡全力地拍打那道屏障,卻怎么也回不到自己的身體上來。 他在心里喊著:“哥哥,哥哥!你看看我!” 那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四五年前,在枕夢山的噩夢中掙扎著無法醒來。密不透風的黑房子血氣翻涌,頭頂上一方小小的光,放血放得滿目恍惚近乎死去,拼死掙扎著手腕上嘩嘩作響的鐵鏈子與怨靈反抗,拉鋸戰一般,逐漸體力不支,向后一仰,后腦咚得磕在墻上,入眼是晃得近乎窒息的日光。 墻外有路徑當地的姜冬沉,年卻升也是在心里撕心裂肺地喊著哥哥,卻沒有人來帶他走。 他喊:“哥哥!你帶我走,我在這兒!” 他喊:“哥哥……你快來帶我回家啊,哥哥!” 可是沒有用的,他發不出聲來,在那個血腥絕望的夢里,在如今殘忍至極的現實里,用盡全力去死命碰撞那一道藩籬,每一下都頭破血流,每一下都痛不欲生,可都是無能為力。 年卻升在心里的話近乎哀求,他想向姜冬沉說一句想念,想問他是否還好,想讓他帶自己回家。而年卻升開口,只有漫漫無盡的冷漠和嘲諷。 “姜冬沉,昔日朝夕相處的人如今正拿著劍指你呢。說不定一會兒這一劍就穿進去了。白白找了我四年,一見面連一句溫情的話都沒有可就要死了?!枰以谀闼乐敖心阋宦暩绺鐔??哈,姜冬沉你恨我嗎,你最好恨我,用一生來追殺我,死了也別放過我。要不然你這四年,風餐露宿奔走cao勞,還有什么意義呢?!?/br> 姜冬沉仍然是一臉淡然,——這份淡然早已隨著那些經歷過的人情世故老練深刻地刻進骨子里了。他道:“我不恨你,死了也不恨你,醒醒?!?/br> “姜冬沉!”年卻升雙眼紅的像要滴下血來,目光狠的如同刀刃,長劍后收半寸,厲聲喝道:“我墜入北莽寒水葬送生命也要保你!我不夠愛你嗎?我死了將近兩年,——死了多好啊,了無牽掛快活自在。但我就是放不下你,還非要逼著自己再活過來!但是你在干什么,我不在你就和原慈在一起,給她挽發簪?真溫柔啊,姜冬沉。不愧是溫潤如玉的大家公子,人家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再晚回來兩年,你是不是就要抱個孩子讓他喊我叔父了?” 姜冬沉皺眉,抬起眼道:“什么叫死了將近兩年?!?/br> 年卻升不答,怨靈正把他心里塵封已久的細小情緒全都無限放大的逼出來。他自暴自棄地大笑兩聲,眼眶都笑得濕潤了,接著苦笑道:“我回來是不是打擾你們了?棒打鴛鴦是嗎,今日我非要做事做絕,不但是你,還有那個原慈。我年卻升二十一年沒有殺過人,今日非要破了這個戒!” 姜冬沉有些心酸,垂下眼,嘆了口氣道:“你是在心里一直介意這種事嗎?!?/br> 未聽到回答,姜冬沉又道:“若真是如此,回去我便把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你,好不好?你跟我回……” 跟我回家尚未說完,年卻升手里的臉驟然刺出,年卻升在心中狂喊不你別刺他!可終是徒勞,在劍刃刺入姜冬沉心口的那一瞬間,年卻升拼盡全力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芍粖Z了一半,那劍鋒偏開心口,卻刺入左肩。年卻升不及收手,怨靈已將姜冬沉整個左肩刺穿。 年卻升還沒反應過來,恍然間劍柄已脫了手,姜冬沉整個人直直向后仰去。年卻升撲上前去,卻來不及扶他,姜冬沉便已頹然倒地,劍尖在地上狠狠一劃,磨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一把上等的仙劍,在姜冬沉背部落地后,生生從左肩被震了出來,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姜冬沉的手也跟著從那劍刃上滑下來,甩出一串鮮明的血珠,濺在年卻升臉上。滿目的血色全然逼退了他眼中刺目的紅,驚醒了年卻升。 他把姜冬沉抱在懷里。一向聰明機敏的年卻升此刻是萬分的慌張失措,徒勞地想堵住姜冬沉流血的肩頭,想叫一聲哥哥,卻發不出聲來,終是輕聲道了一句:“醒醒……” 無人回應,這漫長的沉默好想把他驚醒了似的,他忽然喃喃了一句:“救人……” “救人……”年卻升慌亂起來,虛虛地探過姜冬沉的呼吸,渾身猛地一震,發了瘋一般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大聲喊道,“救人??!誰來幫我叫一位醫師……星汐,星汐!……快來救人,……星汐!” 話音剛落不過一瞬,星汐便念了訣瞬移來了,瞧見眼前場景,cao了一聲:“祖宗哎,我就走了半個時辰不到,你又他媽干什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