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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冬沉不及講話,先前被欺負的一群小孩跑了回來,手里拿著一把小炮,一個接一個地往年卻升腳下扔。年卻升是很怕這種一驚一乍的東西的,嚇得往姜冬沉身后躲躲躲,姜冬沉站著沒動,任他藏,嘴上卻在取笑:“啊,遭報應了?” 年卻升求救:“哥哥救命?!?/br> 姜冬沉問道:“還欺負小孩子嗎?” 年卻升忙道:“再也不了?!?/br> 姜冬沉就大發慈悲幫了忙,把小朋友們都喚過來,蹲下身替年卻升道了歉,最后從袖中掏出了一把糖,一個人發了幾顆,小朋友們就歡天喜地地謝過,四處跑開去了。 遠處又傳來接二連三的炮音,姜冬沉想著往事,不自覺就笑了起來,很是溫柔。沖淡了這段日子來在他身上已習以為常的冰冷。姜鶩正拿著云燈跑來,看見她熟悉的四師哥,立馬迎上去,叫道:“四師哥!來和我一起放云燈嗎?” 姜冬沉轉過頭,臉上笑意未收,看著手里拿著云燈一臉期待的小姑娘,還是點了頭。 姜鶩歡呼了一聲,跑去把云燈放在姜冬沉手里,又叫著跑開了:“二夫人哪里還有很多云燈,我去拿過來——太好了!今年我的云燈肯定是飛得最高的!” 無憂無慮的年紀,放一個云燈就能開心一晚上的日子,姜冬沉是再體會不到了。 如果年卻升來和他一起放,那應該也可以開心一晚上。 云燈高高地飛起之時,暖紅的燈火飄搖著灑滿半邊夜空。小姑娘開心的不行,又喊又跳的,外面有風,臉都凍紅了。接著笑著向姜冬沉道:“四師哥,你快許個愿??!” 姜冬沉點頭,望向透入云層已小的像星星一般地云燈,雙手合十萬分虔誠地道:“回來吧?!?/br> · 可他沒有。 除夕沒有,初一沒有,上元沒有,端午七夕,中秋重陽,都沒有。 這一年唯一讓姜冬沉得到一點慰藉的事,便是在年卻升十九歲生辰那日,一直毫無動靜的靈力傳護,忽然漏了一點靈力出去。 姜冬沉一直都相信的,年卻升不會死。 他那么神通廣大,什么事都能找出解決的辦法,這樣厲害的一個人,怎么會死呢。 只是可能因為某種原因,他回不來罷了。 姜冬沉仍是一個人四處游歷,天南地北地找他。還是厭世疏離,面無悲喜。來來往往。向許多人詢問打探,一無所獲。久而久之,人們有關于年卻升和姜冬沉的故事就四處流傳起來,傳成多種版本,一版比一版離奇。 有人說年卻升滿門慘滅,離開仙都去修仙問道等將來回來一仇雪恨,姜冬沉勸他不要這么做,年卻升就一氣之下不告而別,留的姜冬沉苦苦追尋?!@是男子間的版本。 亦有人說年卻升本就是死了,姜冬沉始終不敢承認,執念太深,無法放下,因而修煉心入魔障?!@是修佛釋之道間的版本。 亦有什么什么因愛生恨、單面相思;或是兩位少年萍水相逢,兩廂情愿,終抵不過世間分分合合,一位家破人亡,一位四處尋覓幾年無果,卻仍堅信他還活著,不肯放棄。但這幾個版本到最后無一例外被加了好結局?!@是歌舞樓館中聽著風流故事長大的歌妓舞女間的版本。 原慈便是聽了宵春樓的歌妓這樣說的,聽了之后也沒說什么,心想不過是少女們編來自樂的故事罷了。身后的原蝶卻叫道:“本就是兩廂情愿啊?!?/br> 那位歌女說要為她們唱一首自作詞曲的《相思不可盡》,轉軸撥弦三兩聲,女子在歌臺上清清嗓子,唱了起來。 “長歌一曲盡于風,思念落空,聲聲執念重。 同望朱戶半輪月,共賞長橋萬丈星。相飲杯中酒,分道又離去。 本是朝暮長相守,卻見深冬月未沉,皎星無從升。 不愿深夜與夢隔,只愿歸人共枕邊,溫粥煮酒不離兮。 但問公子,何日是歸期。 再道一句,相思不可盡?!?/br> 一曲終了,臺下紛然唏噓感嘆著無數,那女子聲音清婉,卻平靜,沒有刻意地流露什么哀傷,恰到好處的扣人心弦。得來臺下許多人打賞,而在一片銅錢碎銀中,有人放上一錠沉甸甸的銀子。 歌女抬頭,見是一位白衣男子,腰間懸劍,手執折扇,放下那錠銀子就走了,只留得一身清冷的背影,穿梭出人群。 原蝶見那歌女朝什么方向看了許久,有些好奇,也便一同看了過去,這一看十分驚喜,叫了一聲:“年小夫人!” 原慈聞言一怔,順著那邊一同望去,一眼就看見了正緩緩轉過身的姜冬沉。 望見他轉身,原蝶就小跑著過去了,走近發現他有些不太一樣,又停了停,遲疑著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年小夫人?” 這樣久違的稱呼。姜冬沉想著,簡單勾了勾嘴角,致禮道:“是我。原蝶姑娘,許久不見?!?/br> 原蝶啊了一聲,笑著道:“年小夫人長大了,用這個稱呼叫你都不臉紅了?!?/br> 姜冬沉笑笑:“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這些日子我也算明白了,喜歡什么東西都不該過分隱瞞。惡臭好色,人之本性。這固然是很好的稱呼,我也十分喜歡,不該刻意回避?!闭f完又向原蝶身后跟來的人行過禮,“原宗主,原忘姑娘?!?/br> 原蝶有點不懂,微一歪頭道:“什么誠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