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頁
溫隨并沒有表露什么情緒,恍若未聞地低下頭,不知看著何處出神。姜冬沉大約知道他是為何心神恍惚,與年卻升對視一眼,向溫隨安慰道:“家族興衰是仙家常事,那人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br> 溫隨放在桌上的手驟然收緊,良久,又松開。嘆氣道:“我知道……年家那樣的龐大家族壓在頭上,溫家興衰,確也是不由己的事。但那富家少爺……他全然不知我們老宗主為我們家付出過多少心血…便妄自評論。我是氣不過……才……” 姜冬沉表示理解,年卻升不便多說話,只好全交給姜冬沉。溫隨垂著眼,只當所有人都不存在。姜冬沉問話,他便答,不問,便不吭聲。最終年卻升還是忍不住,想知道年家是何時又滅了一個家族,還“寬宏大量”地給他們留了后人,便小心問道:“抱歉,我想問問,年家畢竟在北,離此甚遠。你們家是怎么……和他們有沾染的?” 姜冬沉一皺眉,當即拉過年卻升:“你何苦戳人痛處?” 這一把拉得重了些,年卻升往后退了半步。溫隨目光一閃,似是要措辭講話,姜冬沉忙叫他不必,回頭教訓年卻升道:“不許無禮?!?/br> 年卻升便悻悻地退開了,溫隨終于抬起眼并且發現姜冬沉的氣度風姿實在不止停留在表面,又望了望他身后的年卻升,也不像是普普通通的散道人。于是問道:“方才也是我失禮,不曾知曉二位,姓甚名誰?” 姜冬沉道:“在下姓姜,上冬下沉?!闭f著又拉過年卻升,“這是我的……侍從?!?/br> “……”年卻升道,“是?!?/br> 溫隨眼睛一亮:“姓姜?姜公子是仙都那邊來的仙門姜家?” 姜冬沉頷首:“正是?!?/br> 溫隨忽然笑了,笑起來倒是十分明眸皓齒的少年模樣,拱手道:“久聞貴府家風純正,老家主多次教導我們向貴府仰習,今日得以一見,是在下的榮幸?!?/br> 姜冬沉回禮:“溫公子抬舉?!?/br> 似是因為見到了仰慕已久的家族弟子,溫隨逐漸話多了起來,他頗有些孩子性,遇到了開心事就會把之前不開心的事全放下。也不知這樣遇見了喜歡的人或事就會忽略從前有過的苦楚,這一點像誰。如此性子之人,大多單純善良,但也有些迎不了世俗的剛正,不夠圓滑,棱角太盛,易惹人嫉妒,也容易吃虧。 年卻升是這樣想的,但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關心到人家的為人處世上了。 其實剛才見溫隨失落,年卻升就有些忍不住想上前拍拍他的肩,但是考慮到自己哥哥還在旁邊坐著,怕真那么做了,得聞一整天不動聲色的醋酸。 溫隨似是有些好奇,向年卻升問道:“你們是客居于此?為何南行這樣遠,我雖不曾到過仙都,但也知他是在江淮之北?!?/br> 年卻升這個侍從當的十分盡職盡責,一邊把晾的半溫的茶水推到姜冬沉手邊,一邊向溫隨笑道:“我家公子不曾來過南方,我也十分好奇,便陪他來了?!?/br> 溫隨哦了一聲,又問道:“這位……先生,您貴庚?” 年卻升看姜冬沉沒有要他造假的意思,便笑著答道:“過了今年菊月就十八了?!?/br> “那姜公子?” “也是十八?!?/br> 溫隨笑了:“真好,我看你們并沒有什么主仆之別,那定是自幼的交情了?!?/br> 年卻升自是希望如此,聞言順著他的話道:“那是自然?!?/br> 溫隨又去問姜冬沉:“客棧人多事雜,我猜想姜公子的家風應是不喜歡太過喧嘩熱鬧的,不如二位去我家府上住吧?年家當年只是不許我們再修仙道,我們家府,和府上的人都還在。不過老宗主……已經……哎,不提這個。我們溫家雖不及姜家規模,但也處處干凈利落。姜公子意下如何?” 姜冬沉正要婉拒,年卻升突然搶道:“那再好不過了?!?/br> 姜冬沉心中一緊,望向年卻升,表面上只是裝作怪他無禮,責備道:“胡鬧。我們只是在此小住,哪有麻煩人家的道理?” 年卻升哼了一聲:“公子又要說我無禮,我你還不知道,我無禮慣了的?!?/br> “你……”姜冬沉無奈得很,“你說好不給別人添麻煩的?!?/br> 年卻升不知為何就是鐵了心地不買賬:“我可沒說過?!?/br> 溫隨有些好笑地看著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來了,忙調解道:“姜公子不必多慮,您若肯來,寒舍定是蓬蓽生輝,哪里就添麻煩了?您若是喜歡靜些,那我可以讓二位住的離我家里人遠些。我家常有客人,客居好幾年的都有,您并不是特例,所以不要過意不去,可好?” 如此嚴密的理由,姜冬沉竟然找不到反駁的破口。說來說去,最終還是無奈地應下了。溫隨是一片好心,而且是真心實意地仰慕姜家,姜冬沉若一心拒絕,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溫隨見他點頭,開心得很,忙起身回去安排,叫兩人在客棧等他來接。姜冬沉叫他千萬不要興師動眾,家中長輩更不宜親身迎接晚輩,也不知溫隨聽見沒有,嗖地就不見人影了。 年卻升拉著姜冬沉上樓:“走吧,公子哥哥?!?/br> 姜冬沉被這個稱呼喚得心中一顫,面上卻有些別扭道:“你麻煩人家做什么,他們家說到底是年家滅的,換成別人躲也躲不及,你倒好,使勁往上貼?!闭f著又戳戳他的額角,“你是不是嫌我說你是我的侍從,心里不滿,一點面子都不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