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見余令臉上綻放笑容,謝灃怔了怔,看著一朵過于哀敗的花盛開出鮮艷的色澤,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能把人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算是吧,在這里頭她對我最好?!?/br> 雖然到現在她都不明白她為什么對她那么好。 “我聽說你受了罪,還好嗎?”謝灃在余令的身旁坐下,打量她的神情,“長文也知道你過得不好,不過我爹娘盯著,他見不了你?!?/br> 謝灃特意提起了謝辭非,仿佛他們之間只有提起了謝辭非關系才會親近些。 不過余令再聽謝辭非的字,只覺得這個名字遙遠的很。 之前她還把希望放在謝辭非的身上,可見到了謝灃之后,不知怎么希望沒有變的濃烈,反而逐漸轉淡。 她是余家姑娘的時候,跟謝辭非是門當戶對,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但現在謝家任何人都不需要對她負任何責任。 謝辭非沒有冒險非救她的義務,她的生死只能由自己決斷。 “你們能幫我照顧好瑩瑩我就已經感激不盡,若是合適,我希望你們能把她送到一戶普通人家,讓她過普通安穩的日子,余家這個姓也不必要了,至于我,你們不必多費心,我不能連累你們?!?/br> “令兒,你這是什么話!難道你甘心一輩子被沈屺春困在這里!” 謝灃惱怒站起,他本以為余令見到他,哭求他快點把她救走,誰想到會聽到她說這番話。 她的神情閑適的過分,簡直就像是適應了這里一樣,他前幾日便聽說沈屺春帶了她去余家拜祭父母,沈屺春這舉動分明是為了討好她,而她看著真沒了走的念頭。 “你別聽信了沈屺春的花言巧語,余家現在這樣都是他做的孽,他是余家的仇人,你是的仇人,你若是甘愿做他的女人,你怎么對得起余家?!?/br> 余令沒想到謝灃會氣成這樣,見他胸膛震動,余令抿了抿唇:“我說的話沒那么多的意思,我只是不想連累你們?!?/br> 也不想給自己無謂的希望。 “我們之間有什么連累不連累,若不是沈屺春咄咄逼人,謝家如何能讓余家落入現在的田地……那姓沈的這段日子被陛下派出望京,我這幾日就能把你救出去?!?/br> 聽到謝灃說沈屺春不在望京,這倒是給余令解了惑,怪不得這幾日她沒見到沈屺春,原來是人不在望京。 “你不愿走?”謝灃見說了救余令出去,她神情無波無瀾,一時間謝灃臉上浮現一種難言的意味。 “我無時無刻都想離開這個地方,我怎么可能不愿走?!?/br> 余令扶著雕花圍欄,站直看著謝灃,“二哥你若是能救我,我無以為報?!?/br> 余令彎腰要跪,謝灃連忙伸手去扶,手碰到了她的腰肢,謝灃手頓了頓,柔若無骨,纖細如柳條。 這樣的女人,本該是他們謝家的人,如今卻落在了沈屺春的手里。 謝灃桃花眼深沉了幾分:“若不是余家意外,你早該是我的弟媳,我們之間何須這些虛禮,你要是朝我跪了,長文知道了估計會不認我這個二哥?!?/br> 說著話,謝灃的手卻自始至終沒放開的意思,半摟著余令把人扶到了椅凳坐下。 “你信二哥,等出去以后,你就把沈屺春忘了,這里的一切都是一場夢?!?/br> 余令點頭,靜靜聽著謝灃的安排。 “這些日子你以為我來水月樓只是為了尋歡作樂?我既說要救你,就會費十足的心思,銀子大把的撒下去,總有路子可以走?!?/br> 謝灃說起就覺得沈屺春可笑,沈屺春大約覺得自己的名聲震天響,只用放話就沒人敢碰余令,竟然沒有派任何屬下留在水月樓監視余令周圍。 還虧他開始束手束腳,連余令的消息都不敢多打聽,后面發現余令周圍根本沒人,把她從水月樓里弄出去并不費工夫。 本來想遲幾天再觀察一會,但現在見余令沉靜瞧著他,聽著他說話的模樣。 謝灃不想再等:“今日晚間,我救你出去,我不會再讓沈屺春侮辱你,他那般的人連你一根手指頭都配不上!” 看著余令嬌艷蒼白臉,謝灃光是想到沈屺春能壓在余令的身上,便覺得心頭有股火在燒。 余令點頭:“二哥,我等你?!?/br> 時候不早,謝灃一走,余令就看向滿頭是汗的彩蝶:“是他來找的你,還是你去找的他們?!?/br> 聽到余令的話,彩蝶偷偷摸摸掃了周圍一圈,她知道讓余令見那位公子不對,但是眼看著余令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她總覺著說不定見了那位謝公子會好些。 現在看來果真好了些。 “我與素梨姑娘說話,然后那位謝公子也想見姑娘,我就……” “你就牽了線?!庇嗔罱釉挼?,“彩蝶謝謝你?!?/br> “一件小事,姑娘不用謝我?!?/br> “該謝的?!?/br> 是余家姑娘的時候,她不覺著旁人的好意有多難的,到了這個地方,見了那么多不同的人,她才曉得好意是多難得的事。 “若是姑娘真的謝我,今日就多吃半碗飯?” “好?!?/br> 余令點了點頭,她自然要吃飽了,若是不吃飽哪里力氣逃跑。 回到了住處,余令把彩蝶打發了出去,打開了桌前她放畫的抽屜。 卷筒打開有幾塊碎銀。 在水月樓里她不知道該信誰,綠腰說她可以信她,所以她信她。 秋娘給她的五十兩銀票她給了綠腰,換成了沒標記的首飾跟銀子。除此之外地毯下還有綠腰給她帶的一身粗布衣裳。 今日就是不見謝灃,她也是打算走的。 被秋娘訓斥了過后,她刻意地裝膽顫就是為了讓秋娘她們放松警惕,讓旁人覺得她怕了不敢再逃。上天還算眷顧她,在她計劃了之后,沈屺春一直沒有來水月樓,不然她還要多在一個人的面前演戲。 從謝灃口里聽到了他是離開了望京,她心里更是放心。 只要他不在望京,她就多了不少逃出去的機會。 而她現在所要決斷的是她要相信自己,還是相信謝灃。 按著謝灃的計劃,他會在幾個時辰后水月樓最熱鬧的時候,派人點燃一場火,她在那時找借口去廚房一趟,就能趁亂逃出去。 連路線他都為她想好了,可見這些日子他是真的廢了心為她謀劃。 她相信他那顆救她出去的心,但真到了決斷的時刻,余令毫不猶豫把早就準備好的衣裳穿到了衣服里面。 與其再繼續相信旁人能救自己,不如自己自救,是成是敗都是自己的命,不必覺得對任何人虧欠。 再者她真被謝灃救了,這些日子謝灃頻繁到水月樓來,她不見了沈屺春第一個找謝家麻煩。 雖然謝灃嘴里一副恨不得沈屺春死的模樣,但她感覺的出他怕沈屺春。 說來好笑,一個當年誰都沒看在眼里的奴仆,就那么一個所有人都膽顫心驚的惡魔。 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臨到謝灃說的時辰,余令先行藏匿在了林中,聽著樓里嬉笑的聲響,若是她這次無法逃脫,便不必活了。 她覺得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像是綠腰一樣,接受這里的一切,甚至在這里尋找到能讓她覺得萬物發光的男人,但是她又怕,怕自己一直活著,活成了那樣。 就像是一片衣擺陷在沼澤里的時候,誰會想到那沼澤會遮天蔽日,堵住人七竅,淹沒人的每一根發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12 01:45:10~20200412 21:43: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4666336 8瓶;菁菁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8章 一切順利的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幫她。 余令在林中藏了片刻,就看到了不遠處沖天的火光,看來是謝灃安排人放的火已經放起來了。 這段日子,她一直不停的讓彩蝶帶著她到處亂走,就是想弄清楚水月樓到底有多少個暗門,哪里的人煙最少,最方便她逃脫。 不斷有人往廚房涌去,余令低著頭,半黑的夜色中,她循著她早就訂好的路線,摸到了她可以離開這里的那扇門。 老舊的榆木門,打開會發出沉重咯吱的響動。 余令瞧著外面暗的只剩月色的小道,抬腳踏出了門檻。 水月樓的幾處暗門,屬這里最偏僻,平日里只有送生鮮食物會走這條道,守門的人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因為這里沒建亭,守門的人沒坐的地方,就喜歡到處走動。 她以前無意間看過前人詳細描寫了一座城的街道、巷弄,連幾步是什么景,也寫的清清楚楚,她覺得有趣,生出要把整個望京畫下的念頭。 謝辭非那時候給她弄了不少的望京街巷的圖紙,其中就有這個地方。 按著她的記憶,水月樓的這個方位不是死路,只要穿過幾個巷子她就能走到城北以北,離出城不遠。 水月樓到處燈火通明,雕梁畫棟,而一門之隔的巷子,卻暗的可以。 不止是沒點燈油,而且路道上還有中令人作嘔的奇怪氣味,魚的腥味,腐爛的味道,還有尿sao的臭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余令覺得自己腳總踩在什么粘膩的東西上,這時候她倒是慶幸起這里沒燈了,要不然這條路道若是白日,她恐怕沒踩上去的勇氣。 周圍的房屋都十分的低矮,偶爾能看清的幾個門扉,都十分的老舊,門上粘著某種油膩的臟污。 余令幾乎都要懷疑這里的房子都是廢棄的荒屋,卻又聽到了細碎的人聲。 余令加快了步伐,她觀察過沈屺春走路,他走路無聲,可她再怎么放輕了步子,鞋底觸碰到地面都會發出沙沙的低響。 這聲響安靜的巷弄每一步都讓余令心猛然收緊。 拐了兩個彎,看著岔路,余令看著地上路道的寬度,憑借對方向的感知,往左邊走去。 路時干時泥濘,余令下腳很淺,就是感覺到了泥濘,也能迅速扯腳離開。 見路道越來越寬闊,余令臉上浮現了一個極淺的笑,沒有高木遮擋,天上的明月亮的能照清周圍的一切。 只是有時候太亮并不好。 余令側眼瞧了眼側面矮小的門扉,木頭門沒關,門敞開的那條縫余令乍眼看過去有種奇怪的感覺。 還沒等她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門被重重一推。 開門的聲音就像是一個信號,接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余令跑了幾步,生生被絆倒在了地上。 抱住她腳的是個侏儒,矮小肥胖的身體緊緊貼著她,過短的四肢長在他的身上,就像是烏龜殼翻起,揮動爪子。 余令拼命掙扎,借著月光一一看清了制住她的人。 余令不知道他們是人,還是她看到的地獄幻象,這些人沒一個人是完整的,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沒有耳朵,還有人似乎是沒了雙腿坐在罐子里,雙手撐在地上,用布滿傷痕的臉像笑一樣打量她。 感覺到他們在撕裂她身上的衣裳,余令取了頭上的簪子亂揮:“放開我,我把銀子都給你們!” 腥臭的味道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