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就像是此時,他說話的語調,配著他的笑著竟然有幾分暖意,只是對上他的眼睛,就知道他還如往常沒什么不同,依然是沒正常人感情的屠夫。 “你一定想不到我看著他想到了什么,我在想若是我們老了,你也像他一般,牙齒掉的七零八落,說話含含糊糊,我一定不會不耐煩聽你說話,你發出的任何聲音,我都愿意聽?!?/br> “不可能的,沈屺春,若是我會活那么久,那時候我身邊定然沒有你,而若是我到老身邊還是你,我應該早就死了?!?/br> 跟沈屺春單獨相處這幾日她已經覺得煎熬至極,又怎么可能跟他一起到老。 沈屺春神情不變:“我舍不得你死?!?/br> “可在你身邊我就不可能活?!庇嗔畹氐?,說完拿起了碗筷。 食不言寢不語,對她而言只要張口吃飯,就可以不必再回答沈屺春的問題。 “早朝因為禮部侍郎耽誤了太多時辰,晌午又開了個小朝……” 余令住嘴了,但沈屺春依然絮絮叨叨地再說他今日都做了什么。 連午膳的菜色,他多吃了什么都告訴了她。 余令擱下了碗:“你嫌禮部侍郎啰嗦,但你現在與他有何異,你若是想說話,這樓里無數的姑娘愿意聽你說?!?/br> “可我只想說與你聽?!?/br> 沈屺春還從未這樣巨細靡遺地把自己的事情告訴過別人,被余令打斷還覺得有幾分意猶未盡。 “可我不想聽?!?/br> 余令冷冷瞧著沈屺春,眼里像是含了冰。 “你也不想我每日見你,可我都來了?!鄙蜥ù盒θ轁M面,余令對他的厭棄,就像是滋養他生命的養分。 余令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她想起了在滿庭芳的時候,那些人說沈屺春放的話。 誰碰她他就砍斷那人的四肢,說起來她還要謝謝沈屺春,讓她不必應付其他羞辱。 只是這聲謝她說不出口,而且也不愿存在心里。 “沈屺春,你若是有善心,可不可以放我離開?” 余令知道自己該擺出求人的態度,但她卻覺得她這話,沈屺春同意的可能性近乎無,所以不想故作可憐神態,招他嗤笑。 “令兒,你知道的,我對你現在的感情,除非我死不然我怎么舍得每日見不著你?!?/br> 沈屺春每當對她表達情感的時候,眼神總是癡迷,眼眸濃郁的黑,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鋪天蓋地,想要把她掩埋吞滅。 今日余令唯一感到慶幸的是,沈屺春吃了晚膳,沒再水月樓留多久,他的屬下就敲門喚他離開。 不管他是公事還是何等事,她總算不用再重復昨夜的一切。 只是到了半夜,她睡得昏昏沉沉,總覺有人覆在了她的身上,舔舐她的臉頰,粗糙的舌頭就像是某種動物。 舔夠了他卷縮在她的腳邊,心滿意足的抱住了她的腿。 像是夢,但這個夢除了模糊的感觸卻沒有任何內容。 余令一覺醒來她腳邊什么都沒有,仍然覺著心有余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1 13:59:39~20200401 23:53: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苜蓿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章 沈屺春那日被叫走,接連幾日都沒到水月樓,倒是謝灃日日到水月樓點卯,不止叫素梨作陪,偶爾還會叫上樓里的其他姑娘左擁右抱。 桃紅貪他英俊,主動去滿庭芳陪幾杯酒,得了賞錢立刻買了根金簪在余令的面前晃蕩。 瞧見余令神色淡淡,桃紅覺得沒趣,但又忍不住想刺她幾句:“聽說那幾位爺跟你是熟識,你怎么也不去陪著吃杯酒,我只得一只金簪,要是換做你去估計能得三四支?!?/br> 桃紅得意洋洋,側著頭讓余令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烏發上梅花垂珠赤金簪。 她有時也覺得自己無聊的很,非要尋余令說話,但就是奇了怪了,若是每日不刺余令兩句就覺得少了什么。 就連樓里誰提起余令,她都會不漏地湊上去聽上兩句。 總想聽聽別人嘴里是怎么嘲諷余令,在別人眼里余令是個什么樣的傻東西。 “若是你提前與他說了我跟你有仇,恐怕就得不了這簪?!?/br> 余令瞧了她這簪子一眼,“你不會是騙了他們,說你與我有交情?” 余令不冷不熱的語氣氣的桃紅跳腳:“我還需要扯你的旗,才能得賞?” “這就要問你了?!?/br> “曇月你這是多大臉,我連提都沒提你一句,我桃紅怎么可能要與你攀扯上關系,才能得到爺們的銀子?!?/br> 話雖然是那么說,她沒提,但席上其他姑娘卻提了,說她們一同進的水月樓,平素有些來往。 對上余令似笑非笑的神態,桃紅重重一哼:“下次我就提一提你,看看那位謝爺會不會把我的簪子收了去?!?/br> “逞一時意氣對你有什么好處,若是結果丟人了,你又能找誰去哭?!?/br> “我看你是怕我提起你的事吧?” 桃紅見自己說完,余令啞然,笑的更加得意:“我偏要提你,說你有多討人厭,看看那些爺會不會朝我發氣?!?/br> 余令輕笑:“隨你?!?/br> 余令少笑,笑起來表情也是清清淡淡,仿佛是有什么巨石狠狠壓在她的身上,桃紅看著她這個笑就覺得煩悶。 桃紅走后,余令忍不住又打開了菩薩底座。 紙箋依然只有那兩張,自從沈屺春出現之后,謝辭非沒再繼續給她送任何信件。 想到那日聽到的話,若是沈屺春派人守在了水月樓,他不送信估計是怕被沈屺春發現? 點了燭火,余令把兩張紙燒成了灰,怎么藏都沒有化成灰來的安全。 只不過沒了信,余令心空了半晌,仿佛信紙上的話也隨著黑灰煙消云散,像是沒存在過。 往常她心里沒底的時候了,喜歡用繪畫來讓心情平靜,余令看向彩蝶給她準備的筆與紙。 她分明已經與她說過,說她不會在水月樓里作畫,彩蝶還是多此一舉的收起了桌上的琴棋,換上了筆墨紙硯。 青竹做的筆觸感粗糲,畫筆的用的是灰兔毛,算不上什么好筆,但她握著那刻,看著白紙腦海里平白冒出了不少的畫面。 落筆下去,一張紙片刻就被填上了雜亂的筆墨印記。 粗細不同的線條在宣紙上交織,頓筆點像是花又像是無意撒上的墨點,余令停筆的時候怔愣半晌,這畫恐怕除了她以外沒有人能看懂她在畫什么。 她曾想過錦衣玉食乃至她的尊嚴都是家族給的,余家出事她的所有東西被收回被踐踏都在情理之中,可畫是她與生俱來,獨屬于她最珍貴的東西。 她不想在水月樓里作畫,因為她不愿自己最珍貴的東西被玷污。 現在看來她的擔心是多余的,連畫也不可能獨立于家族存在,錦衣玉食時她畫的畫是風光霽月,萬物有靈,沒了余家她的畫也見不著光了。 彩蝶進屋送茶的時候,見著余令站在桌前,手里還提著筆,驚喜地道:“姑娘你畫畫了??!早知道我就不跑出去了,應該在屋里給你磨墨?!?/br> “硯里本就有墨?!?/br> “那我也應該侍奉左右……姑娘你畫的真好?!?/br> 彩蝶湊到了桌前,眼睛發光地道。 “你看得懂?” 被余令一問,彩蝶轉了轉頭,仔細地看了一遍放在桌上的畫紙:“大伙都說我傻兮兮的,我看不懂姑娘的畫正常的很?!?/br> 余令被她逗得發笑:“不,任誰都看不懂?!?/br> “那姑娘看得懂嗎?” 余令看著紙上勾勒的線條:“我的畫我自然看得懂?!?/br> “姑娘看得懂就好了?!?/br> 彩蝶小心翼翼地把畫紙吹干,用鎮紙壓好:“姑娘今日也要出去走走嗎?” 余令點頭。 這幾日,她每日都會出去走動,等到入夜熱鬧時回屋。 “昨日下了雨,林子里的竹椅都濕了?!辈实上У氐?,“不如去池邊坐一坐?” 余令沒什么意見。 水月樓的池叫月幽池,池邊種了大片海棠,水面蕩漾深粉花瓣,偶有柳枝掀起漣漪。 “這里到處都是半透的軟紗?” 看著水榭圍著的一層層緋色軟紗,余令扭頭問彩蝶道。 水月樓的屋子能沒門扉的就不裝門,全都是半透的紗,姹紫嫣紅各色都有。 “這般漂亮吧,而且有些客人不知輕重,到處是紗也能讓人聽到個響,免得出了事我們都不曉得?!?/br> 兩人一同坐在水榭里,余令看著水面,而彩蝶撐著腦袋打瞌睡。 有人把彩蝶叫走,余令依然坐在原處,直至面前被黑影遮住,余令汗毛豎立,抬眸卻松開了口氣。 來人穿著寶藍色圓領袍子,一雙桃花眼,面相三分風流,是謝灃,不是沈屺春。 “你以為是誰,嚇成這個樣子?!?/br> 謝灃語調輕松打趣,若是不知道還以為余令的身份與以往沒有什么不同,這里也不是水月樓。 “我以為謝二哥你會過段日子才有機會見我一面?!?/br> 余令面色沉靜,謝灃逐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變得沉穩了起來。 “你受苦了……我說的那些話恐怕傳到你的耳中了吧?” 不是傳而是親耳聽見,只不過那些話不是對她親口說,她自然只會信一半。 余令搖了搖頭:“謝二哥來是想對我說什么?” “你瘦了?!?/br> 謝灃上下打量余令,目光痛惜,“我算是看著你跟長文一起長大,對我來說你就跟我meimei無異,是我無能救不了你,任你被姓沈的糟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