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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巫族長登時為之一振,不敢置信地張了張嘴,許久才艱難地問出聲:“當真?” “自然?!币棺幮拈g酸澀,把僵成了石頭的小貓按回衣服中:“曾祖或以我的人族血統為恥,但我不會。我娘生給我的每一樣東西,都是饋贈。是人,是妖,都是我的命,我都認?!?/br> “唉……不枉她耗盡心血生下了你……”白巫族長苦笑,渾濁的雙眸隱約有了點光亮:“是的,她是人族,也是我……白巫的圣女?!?/br> “果然,她是你的女兒?!币棺幹挥X心頭驀地一痛,無奈道:“非要我逼你,你才講實話。你若早些說出來,何苦讓我往人間白跑一趟?!?/br> “并非白跑一趟?!卑孜鬃彘L急道:“關于封印的事,我沒有隱瞞。這道封印的來歷我確實不知。當年你曾祖他下令帶你回夜家,你母親不忍分離,強行將你抱入山林中藏了起來。再露面時,你便失去了記憶,心頭還多了道封印?!?/br> “曾祖,殺了我娘?”夜讕猶豫了一瞬,終究問了出來。 白巫族長面露悲凄:“那時她帶你躲入深山后起了結界,你曾祖本找不到你們的行蹤,豈料……蛇族尋來了“陰魅”體的蛇妖,此體質可輕松穿過任何結界,你和你娘便暴露了。你娘寧死不愿交你出去,就……” “我懂了,不用說了?!币棺幤届o地打斷了他,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感受。悲傷?憤怒?都不是。而是一種深深的疲憊。 他早就有過猜測,娘親的死應當與曾祖有關。然而當真相呈在他面前時,他竟莫名地無措。他當如何?繼續做高高在上的夜氏族長,孝順曾祖,扶持族妖?娘親曾那般努力地帶他逃離,如今他卻被困在這牢籠中退無可退。若娘親泉下有知,她會傷心嗎? 原來一位母親的性命,如此一文不值。 夜讕靜立了一陣,最后沖他拱手拜別道:“感謝您告訴我真相。還請您安心住在西境,待我處理好一切再做打算?!?/br> “境主,萬不可硬碰硬……”白巫族長焦急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我知道,你心疼你的母親。我又何嘗不心疼!我就這一個女兒,不明不白地死了,仇人還依舊不愿放過我的族人。我忍辱負重至今,都是為了你的安?!徊m你說,當年老蛟放過我們性命,是看在你失憶,而我又發了毒誓要追隨他?,F如今隨著你長大,他感覺控制不住你了,生怕我說出實情,便想殺了我以絕后患。我本想跑……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夜讕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到底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只得承諾道:“我確實不是不諳世事的孩子了,我會小心的?!?/br> “好……好?!卑孜鬃彘L如釋重負地松開了手,小心摸了摸他懷中白貓的腦袋:“這小家伙可愛得緊,但是老蛟會承認他嗎?小心再被他給弄死了……不如留給我?” “不必,我護得住?!币棺幟ν撕蟀氩?,抬手把程雪疾蓋住。這時他袖中的火羽忽然亮了起來,就聽笙玖沒聲好氣地說道:“夜讕,老蛟不信我!派去送信的妖兵讓他給扣了,你再不走就出妖命了!” “我得走了?!币棺帥_白巫族長微微頷首:“以后隨時用羽毛聯系。有什么需要,盡管告予西境之主,我會讓她給你們行方便?!闭f罷向出口走去。 “等一下……”白巫族長突然環住了他,懇切地問道:“老夫……能不能叫您一聲……讕兒?” 夜讕微怔,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點別扭。讕兒,只有他的娘親這般叫過他。然而眼前這位老人,是與自己有真切血緣關系的外祖父,這個稱呼,于情于理,他拒絕不了這個請求。 “好?!币棺幮π?,雖然有點勉強:“日后再見,望您珍重?!?/br> …… 西境與北境的交接處,兩方妖兵隔草原虎視眈眈,遮天妖氣令草木迅速枯萎,半面天空烏云密布。 老蛟騎著靈虎,陰沉沉地站在最前方眺望著西境樹林。連楓游小步走來,低聲勸道:“曾祖,境主無礙,您不必擔憂……” 豈料他話未說完,老蛟突然揚起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把他打得跌坐在了地上:“沒用的東西!讕兒若是無事,怎能現在還不回來!整整一天,這妖界就沒消停過!你還在這里不當回事!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是問!” “曾祖息怒?!边B楓游忙跪正身子,垂首不再吭聲。 這時幾只哨兵扯嗓子喊了起來:“老祖宗!境主回來了!” 老蛟忙跳下坐騎跑了過去。夜讕慢吞吞地自林中走來,沖他揮了揮手:“孤無礙,都退下吧。別讓旁族看了笑話!” “是?!币槐娧鴳?,整齊地轉身往北境撤去。老蛟殷切地沖他伸出手,卻被毫不客氣地無視了。夜讕徑直繞過老蛟,路過連楓游的時候,見他把頭稍稍抬起了一點,便多瞥了一眼,目光在他臉上那個紅腫的巴掌印上停滯了一瞬,卻是沒有出聲,踩著漫天黃沙與草芥,與妖兵一同踏入北境后便消失了。 連楓游跪在地上,再度把頭低了下去,埋進草叢中。老蛟呆站了一陣后也離去了,獨留他在空蕩蕩的草地上匍匐著,仿佛一塊被遺忘的石頭。 ☆、【暗流】 北境妖兵撤離后,西境又恢復了平靜。然而老蛟搞出這么大陣場,擺明了告訴整個妖界,北境之主與西境之主有點“不得不說的秘密”。使得一夜之間流言四起,傳得什么花樣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