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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太陽剛下山,岑路便利落地將文件夾夾在臂彎,起身就朝研究所大門走。 破譯組的同仁一周下來都混熟了,這廂便打趣他:“岑教授,今天又去兵營???那兒條件多差啊,不如來住研究所宿舍?!?/br> 岑路笑了笑,只是腳步卻沒停:“還行吧,周隊他們現在從帳篷里搬到營房了。我和周隊是朋友,跟他睡也習慣?!?/br> 這話說得曖昧,同組的研究員們都噤聲了。這位上頭來的行事怪異,對待任務似乎也是愛做不做,點兒一到一定就得下班,一點沒有緊迫感。 他們原本頗有微詞,可在目睹了岑路的行事效率之后,就沒人再敢議論了。 這人一小時干的頂得上他們一天,錯綜復雜的暗號對他來說似乎只不過是一道稍難些的概率題,他們甚至有種錯覺,這人其實早就解出來了,只是為了某個目的在故意拖延時間。 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岑路不是不知道,可他不在乎,他如今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軍營離研究所不遠,岑路夾著文件沒走多久,就熟門熟路地摸到了分隊老大的營房前,心安理得地在外頭吼:“周浦深,打開門?!?/br> 里頭沒動靜。 岑路提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周浦深,你知道我一定會進去的,不管用什么方法?!?/br> 這種簡易搭建的營房隔音很差,周浦深的這間相對獨立,不似其他隊員的緊挨在一起??梢布懿蛔∮腥撕裰樒す室獯舐暫埃骸爸芷稚?,我來睡覺了?!?/br> 有晚跑剛剛結束的大兵光著膀子路過,俱都用異樣的眼光望著這里。 那扇緊閉著的門這才被人拉開一半,黑眼睛嵌在深陷的眼窩里,從門縫里向外看了一眼,接著又縮回去了。 岑路趁機將門拉得大開,順手將文件包扔了進去,接著帶上了門。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只有營地哨塔上微弱的光線透過玻璃照進房間里。這破房子材料簡陋,除了防彈之外毫無用處,冷意毫無阻隔地滲透進房間。岑路搓了搓手,看著坐在地上一眼不發的男人,冷笑了一聲:“你坐在地上不冷?” 周浦深看上去很虛弱,他抬頭看了一眼岑路:“你準備住在我這兒多久?” “我還想問你呢,”岑路毫不在意對方的態度,大大咧咧地就坐在男人的床上,“你準備用這種態度對待我多久?” 岑路在周浦深房里住了六夜,周浦深每天都睡在冰冷的地上,天天晚上靠鎮靜劑入睡。岑路也不管他,他愛不說話就不說話,愛磕鎮靜劑就磕鎮靜劑,兩人除了同住一屋,陌生得就仿佛從來都沒認識過。 “你還要睡地上?”岑路表面無情地看著他:“隨便你?!彼>氲厝嗔巳囝^發,“我今天算了挺久很累了,先睡了?!闭f完男人解開了大衣,接著是褲子和貼身襯衫,他絲毫不在意地上的人,扣子解到一般就兜頭將襯衫脫了下來,露出白皙的胸膛。 他鉆進了滿是周浦深味道的被子。 周浦深看著他的動作,眼神顫抖了一下,他伸手到地上的被褥里摸出鎮靜劑,摘掉針帽就想給自己來一針。 “哦對了?!绷钏纯嗳f分的那個聲音躺在床上,背對著他,聲音閑適無比,“隨你磕多少鎮靜劑,我說過了,隨你逃到哪兒去,你要是下去了我就跟著你下去,我說到做到?!?/br> 周浦深的手抖得不成樣子,針管掉在了被褥上。男人長長的睫羽緊緊地合上了一瞬,接著又突然睜開,眼底的血絲沒有鎮靜劑的安撫,很快就爆滿了整個眼眶。 男人突然暴起,健壯的背脊像是波浪似的起伏,他如同一頭猛獸一樣撲向了床鋪,將人翻了過來,緊緊地扼住了岑路的脖子。 被鉗制住的男人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平靜地躺在床上,任周浦深死死掐住自己的喉管。 他看著男人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神,張了張嘴,卻因為被扼住了呼吸而說不出話來。 周浦深兩腿跪在他的身側,沉重得將鋼絲床壓得微微下沉,男人的眼白幾乎都被血紅色占據:“你為什么……還要逼我……還要逼我……” 為什么,總是輕而易舉地說出這樣的話。 明明知道,這樣的話會讓自己瘋狂。 他下了死力氣,氧氣一分一秒地從岑路的身體里消失,男人的眼前開始模糊起來,鼻息間卻全是對方的味道,岑路的眼前開始渙散,他本能地扭動脖子: “對……呀……就是……故……意……的……” 營房內外俱都是鴉雀無聲,岑路在恍惚間想,這個瘋子要是真在這里掐死自己,怕是也沒人會知道。 他知道的,周浦深是個瘋子,他對自己的執著已經達到了一種令人恐懼的狀態。 試問,誰會因為年少的一句隨口答應,而堅持不懈地找了五年。 又試問,誰會在失而復得之后,隨意地抽身離去。 岑路已經幾乎無法分辨對待這個人的感情,他只覺得自己愛他,卻又恨他。 “你為什么要來!”周浦深的胸膛下壓,死死地坻住了身下溫熱的軀體,岑路上身一絲不掛,此刻與對方接觸,一股久違的溫暖讓他抖了抖。 “小……深……” “哥哥,你何必惺惺作態……”男人雙手掐著對方的脖子,像是在對岑路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五年前就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你總會拋棄我的,總有一天“男人的目光瘋狂閃動著,愛意與恨意交織,”五年前我熬過來了,這一次我也熬過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