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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長安不過剩下兩天路程,他便放松了些警惕。 來來往往的村民沒人再眼瞎,都認為這是對感情不錯的兄妹,放牛的牧童路過,直直看著曦兒,有點想和她玩,葉巍眼睛一瞪:“看什么看,小鬼!” 他不是一般“護短”。 夏季雨水大,天氣變化也快,不一會兒天空由晴轉陰,路人都加快腳步,有下地的農人招呼自己在路邊玩的孩子回家,葉巍見狀也喊道:“曦兒別玩了,找地方吃飯去?!?/br> 他對“爹”這個角色越發熟練了。 路人紛紛跑走,天地間一下子安靜下來,雨水傾盆,他背起曦兒,打著傘去找地方。 實在是有些□□靜了……葉巍眼神向后看去,幾道黑影一閃而過,他把曦兒抱在前面,示意她別說話,再一抬眼,天地風雨間,有一人提劍而立,同樣一手打著傘,兩人隔著雨幕遙遙相望。 耳邊破空聲逐漸增多,葉巍停下腳步,曦兒抓住了他的衣領。 “還請這位公子放下那孩子,交給我們?!鼻胺降睦险吣龝r葉巍許久才道。 薛南天有些難以啟齒——他一輩子都是個光明磊落的人,除了在追求長生一事上,手下人擅自決定用這孩子養蠱本就未經他同意,還讓這孩子被帶走了,他派出數批人尋找卻都無功而返,這才無法親自前來。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這無辜的孩子,還是為了盡快得到長生蠱。 葉巍不知這布衣老者就是瑞陽山莊莊主薛南天,冷笑道:“一群鷹犬之輩?!?/br> 薛南天道:“老夫不想傷你,還請公子放手?!?/br> “我受人之托帶這孩子走,讓我放手,你等吧?!痹魄嘣碌?。 薛南天心里畢竟還有習武之人的傲氣留存,葉巍沒有帶兵器,他示意手下圍住不要動手,將劍插入土地,徒手走上前去:“公子心中自有浩氣留存,那便請?!?/br> 明白這人意思,葉巍放下曦兒,把傘塞進她手中:“拿好,等我一會兒?!?/br> 他回身一掌擊出,薛南天傘未放下,同樣以一掌回擊,兩掌相對,一時間兩人周圍的雨水都被震開形成了一片空地,葉巍神色一變,立即抽手后退。武功到了一定境界之后,時間帶來的差距就不是天賦能趕上的了,葉巍的右手被薛南天的渾厚內力灼傷了一片。 葉巍的內力在他這個年齡絕對是佼佼者了,薛南天以武林前輩的身份,習慣性的滿意點點頭:“小友,請問你的名諱?!?/br> 葉巍道“我為何需要你的欣賞?” 薛南天一愣,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憂愁在他眉間散開。 一股勁風自葉巍身后襲來,曦兒大叫一聲,葉巍回身兩拳與身后兩人相對,卻不防被一腳狠狠踹中胸口,跌進了路邊溪水里。來人下了殺手,一口血吐出,葉巍感覺自己骨頭都斷了,溪水那么淺,他卻嗆了幾口水才勉強撐著半蹲起來。 薛南天一時已經不知該訓斥貿然出手的屬下,還是怎樣了。 不知是誰嘲諷道:“半大的小鬼,有點天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還想逞英雄?” 薛南天道:“夠了?!?/br> 跌跌撞撞的奔跑聲傳來,曦兒撲進水里抱住葉巍的頭,另一手還緊緊抓著傘—— 葉巍讓她拿好的那把傘。 從小到大的遭遇導致了曦兒過于平靜的性格,第一次見面時,她仿佛連害怕的情緒都不知道是什么,此時卻緊緊抱著葉巍,就好像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屬下看向薛南天,低聲道:“莊主,殺了這小子吧,以絕后患?!?/br> 薛南天沉默良久,搖搖頭:“不用,一棵好苗子不能毀在老夫手里啊……點了他的xue,帶上那孩子,我們走?!?/br> 幾個人上來想抓曦兒,曦兒冷不防的一把抓過一個人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那人痛呼一聲,惱羞成怒一巴掌下,葉巍一掌劈出把人劈翻,忽然背后一麻,身上的知覺立刻全沒了,他被點了xue動彈不得,被人狠狠壓進水里。 曦兒眨眨眼看著葉巍,忽然平靜下來。 葉巍跟著曦兒學了些啞語的手勢,曦兒和他比劃道:“哥哥,我知道爹爹死啦?!?/br> 葉巍心里一沉。 “可是我認識了哥哥,哥哥是天底下除了爹爹對我最好的人?!标貎汉鋈恍α?,葉巍第一次看見她笑,這種孩童臉上時常掛著的東西,曦兒幾乎沒有,她比劃道,“哥哥不要為我受傷了,哥哥要好好活著?!?/br> 她把傘塞進動彈不得的葉巍懷中:“哥哥要記得打傘?!?/br> 張開的傘擋住了雨滴,葉巍臉上卻仍有水痕劃過。 瑞陽的人走了,帶著曦兒。 葉巍嘴角忽然溢出鮮血,他悶哼一聲,掙扎著沖開xue道,油紙傘掉落在地,葉巍再一次倒進水中——那一擊的內力竄進他體內橫沖直撞,方才若不是薛南天在的話,他恐怕真的會被殺。 不同于以前明知必死的那個時候,現在的葉巍滿心都是惶恐,十七歲的葉巍,在他最神采飛揚的年歲,負了一個生死的承諾,無能為力的被逼褪去滿身傲骨,自此退無可退。 原來沒有人的性格會突然變化,使它生變的是一天天的日積月累,直到某天突然顯現。 予霖半跪在云青月身前,什么都做不到的看著他滿身鮮血的掙扎,還想扒著最后一絲希望去救那個那么那么信任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