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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尚德的面色微微扭曲了一瞬間。 在他之前,燕璣還牽過多少小學弟小學妹的手??? 雖然懊惱了一瞬間,但是卿尚德的神情在最快的時間里恢復了平靜。 這個燕璣,還不是他的燕璣。 他是萬千人艷羨的燕王府的世子,他是囂張跋扈的燕城十三少,他是一片丹心照汗青的南府燕老大——卻獨獨不是他的燕璣——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眾叛親離,只剩下他跟南城的燕縣衛。 只有曾經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遇上對的人,才會有最美好的結果。 那么,如今? 卿尚德第一次在重生以后感到了那種只有前世燕璣的死訊不停地從別人的口中傳出來的如墜冰窟的恐懼感。 既然如此,燕璣,為什么非得要喜歡他一個人不可呢? 他抬起頭望向站在上臺階梯口背光的燕璣,少年英姿勃發,眉目如畫,脊背挺直,即便是隔著那一層泛黃的白色校服襯衫,也能夠看出其中肌rou蘊含著多少蓄勢待發的力量。 很年輕,很陽光。 這樣的燕璣是他所陌生的,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熟悉的。 卿尚德默默地抬起手,眼睜睜地看著燕璣當著大庭廣眾的面走上了臺,他的手按在了心口,感受著衣服底下冰冷的心跳聲。 畢竟是兩世為人,即便面容再如何的年輕朝氣蓬勃,他眼睛里的滄桑也是無法永遠掩飾的。 燕璣總有看出來的那一天。 而一旦他看出來了自己眼睛里的秘密,只要燕璣問出來了,那么卿尚德又怎么忍心隱瞞他呢? 心在跳,他沒有答案。 卿尚德站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地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哪怕是隨便來一個年輕人都要比他這樣一無所有的假少年來得更吸引燕璣吧? 他想著,就聽見身后傳來了一聲低罵——“王世明!你在干什么!站著你都能睡著?!” 卿尚德:“……” 啊,鄭重來了。 他心底忍不住暗暗地學著上輩子兩軍對壘不停罵仗時鄭大帥翻來覆去的那幾句家鄉話,輕輕地念叨了兩句。 “板疑尺……嗖給屁……” “倪給板疑尺!嗖給屁!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卿尚德忍不住搖了搖頭。 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什么要用南音罵人? 鄭重在進入臺階之前就收好了自己臉上的怒氣,但是他完美的微笑在看到卿尚德的那一刻,瞬間崩塌。 “你怎么在這里?!” “燕璣讓你來攔我?!” 卿尚德瞇了瞇眼睛,看著鄭重那一張年輕到了極點的面孔,忍不住頗為平和地笑了笑,然后果斷地讓開了一條讓鄭重上臺的道路,非常的寬敞,寬敞到讓鄭重幾乎要懷疑燕璣是不是還安排了什么陰謀在上面等著他。 話雖如此,即便燕璣真的給他下了套,他依然還是要上這個臺。 不僅要上,還要上個漂亮的臺。 至少,要比燕璣的漂亮。 嘖——即使鄭重再如何看不過燕十三的混賬樣子,他也不得不承認,燕璣確實長得比他要對得起“南府門面”這四個字。 是男人就不能太在意外表。 鄭重給自己打足了氣,他心里也清楚,燕璣比自己先上了這個臺,必然是占了先手。而且,他這么上臺,跟燕璣不能直接對上,一旦對上難免會讓人看了南府的笑話去。這臺下坐著的人可都是些賞光前來的大周上層人士,在他們面前丟了南府的面子,那無疑是將本就內憂外患的南府學堂放在了火上炙烤,加速了南府的滅亡。 他冷靜了下來,決定自己還是要走一走曲線救國的法子。 卿尚德在一旁打量了幾眼這個曾經跟自己斗了幾年的鄭大帥,心里暗想到了一句:也不過如此。 原來年輕的時候,哪怕是再如何老謀深算的對手,也不過如此。 鄭重做好了全部的準備,然而當他走上臺的時候,他還是被燕十三這個混賬玩意兒完完全全地給鎮住了。 只見燕璣微微含笑,笑容里是讓人完全說不出任何一個拒絕來的真誠。 面色微粉,滲出細密的汗珠,像是剛剛在觀眾面前表演了一整套的拳法、劍法……十八般武藝。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對氣勢洶洶而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的鄭重,聽起來真的是十分高興地側著臉開口朗聲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年輕有為的副部長,鄭重?!?/br> 鄭重:“……” 燕十三這說的是人話嗎? 他這一個字一個字的,都能明白,怎么合起來就完全聽不懂了呢?! 燕璣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且又補充了一句——“雖然,我一度因為懷疑自己的學業不夠優秀而拒絕接任學生會的安全部長一職。但是一直以來鄭重同學都沒有放棄過對我的‘鼓勵’,他是個很好的人,完全能夠勝任部長一職。然而,他卻偏偏因為認為我的能力更加的出眾而向學長老師們不停地推薦??梢哉f……是他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了我努力下去的勇氣?!?/br> 鄭重的腦海里忽然間浮現了自己小時候不得不捏著鼻子帶在屁股后面的那個愛學著家里的嫂嫂姑姑jiejie們咬小手帕的李表弟——說是表弟,實際上是個祖宗——不僅是個祖宗,而且還是全李家婦女們的大寶貝,不能夠有一丁點兒的磕磕碰碰。